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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章 哎呦喂!

      以前他只是帶著他爹的徒弟,叔伯兄弟等人干點兒小活兒,算是個固定的“團伙”。

      不過這個團伙也是飽一頓餓一頓的,也不是總有活兒干。

      可自從跟了李學武,手底下的人是越來越多了,從最初的個、七八個,到了現在的上百個。

      他們那一片的老街坊誰提起他來不給挑個大拇哥啊。

      在帶領老兄弟們吃飽了飯的同時,也給他們那一片兒的街坊們帶來了收入。

      跟回收站那種模式不一樣,他們這個是人工活兒。

      要說有組織的,比回收站還松散呢。

      今天他有事不來,明天那個病了,可不跟回收站似的,都住在一起。

      李學武給他定下的策略是,小精英,大團體。

      找好一些人,談好了分配比例,組團跟街道申請個建筑隊,管咋地先把公章拿了。

      這種工作隊全是人力,街道不管著,上面也不管著,只要不生產物品和銷售物品就沒有經營活動。

      現在有了公章了,就能接項目了,錢也能直接拿到手了。

      這個時候又沒有什么資質要求,也沒什么工程師要求,是人有關系就能接。

      跟街道說的是砌墻抹瓦的活兒,你去參與蓋大樓誰在乎你啊。

      那邊接著活兒了,臨時找人干苦力,跟火車站那邊有啥區別,一天一結算,倒顯得平常了。

      這大團體養著,說不定啥時候就用上了,等時機成熟了,不就是組建正經企業的基礎了嘛。

      “回頭兒我介紹你認識一人”

      李學武示意了一下竇師傅,兩人繼續往外走,邊走邊說道:“一小兄弟,奔兒有意思,也是講究人,他有些建筑的關系”。

      “是搞工程的?”

      竇師傅猜測到:“還是公家單位做這個的?我這兒正想找這方面的師傅呢”。

      “嗯,算是對口兒”

      李學武笑了笑,道:“他不是,他就是一剛畢業的學生,不過他爸是工程兵的干部,手里有這方面人才”。

      “您是說退伍或者轉業的那種?”

      竇師傅眼前一亮,隨后又不確定地說道:“咱這小單位,草臺班子,咋可能招來那些人嘛”。

      “哎!怎么能說是小單位呢?”

      李學武指點道:“小單位也是單位啊,只要能接收,他們就能在京城落戶口,這些剛下來的,誰不想來京城討生活啊?”

      “這……還真是嘿!”

      聽李學武這么一說,他倒是有了些信心了,心里琢磨著這方面的可能。

      “剛說了不接活兒,可我這兒還真得麻煩你個事兒”

      李學武站在門口,笑著道:“我結了婚就搬海運倉去住了,我有臺吉普車平時代步,可它是個軟頂的”。

      “車庫是吧?”

      竇師傅笑道:“這都不算事兒,一個車庫而已,要不了多少工,到時候我親自帶著人去干”。

      “麻煩您,多用幾個工,最好弄的能保暖才好”

      李學武撓了撓眉毛道:“這大冬天的熱車實在是個辛苦活兒,能保暖的話,我還能放些別的東西”。

      “明白了,那得打地基,弄磚瓦的”

      竇師傅想了想,道:“算了,我去搞些水泥來,給您一步到位,再搭配個倉房出來”。

      “那敢情好了,呵呵”

      李學武笑問道:“水泥的事用不用我去問?”

      “不用,您忘了,我跟您說過,我有個親戚在工程隊,還用他們的挖機幫您摳倉庫地下室來著!”

      “哦哦,想起來了”

      李學武點點頭,道:“那您辛苦,用多少錢,老規矩,您最后報給我”。

      “得嘞,您忙著,我這就去準備著”

      竇師傅笑著跟李學武拱了拱手便下了臺階,拿了自行車擺擺手便走了。

      趙老四站在李學武身后看著門外,總有種穿越古代時候的錯覺,尤其是那位竇師傅用了拱手禮。

      “周常利干啥去了?”

      “啊?”

      趙老四正尋思著,冷不丁的被李學武一問差點嚇一跳。

      “李處……他……”

      “你不會說話了?”

      李學武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道:“是不是干啥壞事兒去了,支支吾吾的?說!”

      “不是,真不是~”

      趙老四苦著來呢,委頓著身子道:“他不讓我說,說我如果走了嘴,就打我”。

      “咦呀~瞧你們這點兒出息,還特么小玩鬧兒呢!”

      李學武咧著嘴看了他一眼,道:“你不說是吧,那我可叫人去抓他了,黑熊精在菩薩這是山神,下了山可就不是人了”。

      “別別別!李處!”

      趙老四連連擺手,嘴里說著,左右看了一眼,拉著李學武進了門。

      “我要是說了,您可別說是我說的!”

      說完這一句,也不等李學武答不答應,便道:“他師叔回來了,他是去見他師叔了”。

      “誰?師叔?”

      李學武皺眉道:“他這功夫練的不咋地,師叔倒是不老少,又跟哪兒冒出來的?”

      “不是冒出來的……”

      趙老四扯著嘴角遲疑地說道:“就是這兒原來的那位,丁師叔……”

      “丁萬秋?!”

      李學武的眉頭倏然打開,瞪著眼睛看向了趙老四,道:“丁萬秋回來了?”

      “是,回來好幾天了”

      趙老四見說都說了,也就不藏著掖著的了,直道:“這幾天他天天出去給他師叔送飯去,還不叫我們說”。

      “知道在哪兒嘛?”

      李學武耷拉著眼皮道:“去,把他們兩個叫過來,就說我讓你去的”。

      “李處長,剛才不是說好的不把我漏出去的嘛~”

      見李學武要他去叫人,趙老四頓時不愿意了。

      他們是小玩鬧不假,也不去街上打聽打聽去,哪個敢跟他們硬碰硬。

      可小玩鬧終究是小玩鬧,跟李學武這種活土匪比,終究是差了天那么高的距離。

      他怕李二疤瘌,也怕周疤瘌眼啊!

      “別廢話,趕緊的,我沒時間跟你這兒瞎耽誤工夫”

      說著話點了點門房,道:“我就跟這兒等他,十五分鐘不到,你也甭回來了”。

      “哎呦喂!您可害慘了我了!”

      李學武的話還沒說完,趙老四人已經飛出了門,恨不得借兩條腿往外跑。

      大街上的街溜子,就算是人人畏懼,天天威風,那也是年輕的無奈之舉。

      要真是那么的風光無限,他還至于上趕著給李學武當門房?

      這是門房,可這也會是進步的階梯。

      他們是上學少,但也不是特么傻子!

      這道門進進出出的,就沒一個低于正科的,當他們是瞎子?聾子?

      只要干上幾年,甭說幾年,就算是十年,到時候混個嘛當當不比街溜子牛嗶的很啊?!

      李學武也沒真就在門房里面等,只站在大門里,有來聚會玩兒的同學們就寒暄幾句。

      他趁著這會兒工夫也觀察了,來這邊玩的多數都自己騎著車子來,沒有開車的。

      即便是婁父,好像都沒坐車來,那車自打自己用完了,還在這邊擱著呢。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心疼這些外物了,還是汽油搞不到了,反正就跟停車位上沒動地方。

      李學武站在那瞅著那臺車,想著自己啥時候也能夠標準坐這樣的配車。

      至于這臺,或者搞一臺?

      倒不是沒那個財力和能力,就算是這個時候最牛的外國車奔馳,他都能搞到手。

      別問,問就是技術引進。

      大紅旗的生產設計就是參考了最新款的奔馳等車輛,實打實的有不少臺。

      當然了,你要是去外事館門口去看,那邊更多。

      還有京城飯店等等有外事活動,或者特殊活動的場所去看,豪車還是有的,只是尋常百姓接觸不到罷了。

      可李學武就是尋常老百姓,他就只能站在占地面積八畝地,房屋一百三十多間的宅子里羨慕羨慕罷了。

      “李……李處……”

      李學武正看著車,身后傳來了趙老四的聲音,后面還跟著周常利,門廳外面還站著哎哎思思的好久不見的丁萬秋。

      “他打你了?”

      李學武先是沒搭理門外那個,也沒理會門廳里站著的,而是先問了替自己傳口信兒的。

      “沒……沒打我……”

      趙老四咧咧嘴,沒敢往身后看。

      李學武瞅了一眼低著頭的周常利,嗤笑了一聲道:“瞅你們這點兒出息,挨打的不敢還手,打人的不敢承認”。

      “李處……我……”

      “行了”

      周常利抬起頭要解釋,卻是被李學武打斷了下來。

      也沒再問趙老四大腿上的腳印兒,而是對著周常利問道:“你家幾個孩子?”

      “啊?”

      周常利一愣,不知道李學武這是啥意思,要干啥?

      干了這么長時間,要交投名狀了嗎?

      “啊個屁,啞巴了?”

      李學武皺眉訓了一句,懶得等他,直接問道:“有哥哥弟弟沒有”。

      “有,我二弟比我小兩歲”

      周常利以為李學武要招兵買馬擴大門房的位置,趕緊點頭介紹了起來。

      這可是個好機會,要是能找著工作,至少不用吃家里的了。

      弟弟都半大小子了,正是能吃的時候。

      “我弟弟干活可利索,人很勤勤,擦桌子掃地啥的都沒問題……”

      他這兒還嘚不嘚地王婆賣瓜呢,李學武卻是皺眉道:“有弟弟就成,下周吧,下周帶著他們幾個,你能劃拉多少就劃拉多少,都給我去鋼城干活去”。

      “下周?鋼城?干活?”

      自己的話被李學武打斷,周常利還沒反應過來呢,卻是被李學武的這幾個關鍵信息嚇了一跳。

      “不干活干啥?養大爺啊?”

      李學武瞅了瞅他,道:“都特么屬啥的,這么能吃,不干活我拿啥養你們?”

      說完還點了點趙老四,道:“他不用去,他留下”。

      “啊?”

      周常利啊完趙老四啊了起來,他剛才還想著,自己的門房剛收拾出來,還沒住夠呢,就得走。

      還是鋼城,鋼城是哪?

      這消息太突然了,可隨后的消息更突然,他不用去,還是門房。

      “你不是喜歡門房嘛,以后好好干,把這門幫我把好了”

      李學武點了點他,又轉頭對著周常利道:“想想你以前干過的事兒,想想你那些兄弟們干過的事兒,這京城留不得你們了,誰要是想死就甭聽我的,收拾收拾滾蛋”。

      就說了這么一句,李學武便要去迎門外等候多時的丁萬秋。

      “是!”

      李學武剛邁步,身后卻是傳來了趙老四驚喜的聲音。

      這是門房做的好,升級三管家了啊!

      而周常利還在滿臉的震驚中,先沒管鋼城啥的,他是想著李學武剛才說的京城留不得的話。

      李學武是誰?

      那是分局里主管治安的副處長,是他們這些人見了面腿兒都打顫的活閻王。

      他說的話準不準?

      他說的話要是不準,就沒準的了。

      一想到他們以前干過的事兒,再結合李學武剛才的話……

      這京城真的容不得他們了?

      那……李學武為什么要幫他們?

      去鋼城就能躲過去?還是李學武對他們這種渣滓另有用處。

      這不僅讓他想到了更多,更多他這個年齡考慮不到,卻是應該考慮的。

      年輕人,哪個沒有仗劍走天涯的夢想,只不過是走不出去,怕回不來罷了。

      看著趙老四樂匹燕子了,周常利也沒了踢他一腳的心思,轉身看了一眼門外,便往門房里面去了。

      門外,頗為戲劇性的一幕。

      當初走的時候丁萬秋可是萬萬沒想到他會回來的這么早。

      也不是沒有想過再回來看看,可那都是準備老死的時候再想呢。

      他現在想的是,這個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是啥?

      錢沒了,人還活著。

      人活著,房子沒了。

      “老哥,我很意外啊”

      李學武打量著丁萬秋的滿身狼狽,卻是沒有說出什么虛偽的話來。

      “一是意外您的消息,二是意外您回來了卻躲著我”。

      “慚愧,喪家之犬罷了”

      丁萬秋羞愧地低下了頭,不敢看李學武的正臉。

      曾幾何時,他就站在門里,李學武站在門外。

      此時此刻,李學武站在門里,他站在了門外。

      時光逆轉,造化弄人,他又何來的臉面登門拜訪呢。

      以前就不是一路人,有了共同的興趣,結識于微末,才有了當初的緣分。

      可他現在,身無分文,地無一分,又怎敢攀這邊的臺階。

      李學武再次打量了他幾眼,問道:“還沒吃飯?”

      丁萬秋沒回答,只是站在那有些孤涼。

      “那就吃羊肉鍋子”

      李學武開口道:“就是您上次請我吃的那家,味道我還記得,特別的正宗”。

      說完了,走到丁萬秋面前抬手示意了一下,便先下了臺階,往對面的胡同去了。

      身后,丁萬秋已是老淚縱橫,泣不成聲。

      江湖兒女,道義當先。

      他吃不起飯,找來師侄是門內的傳統。

      但,李學武能記念舊情,沒有計較他這本該一輩子都不見的人,卻哪里讓他能不感動。

      還是那家小飯館,還是同樣的位置,同樣的火鍋和羊肉。

      只是今時今日,兩人的心態各不相同。

      道不盡的是人間悲歡,品不完的是時代心酸。

      丁萬秋善感身世飄零,李學武卻也沒有幸災樂禍之意。

      如若不是時代的力量,他又哪里有資格跟面前這位大少坐在一桌吃飯。

      “來吧,為了重逢”

      李學武給丁萬秋面前的酒杯滿上,又倒了自己的,端起來敬了一杯。

      丁萬秋也端了酒,跟李學武碰過之后,混著老淚,一起灌進了肚子里。

      拿著酒瓶再給兩人滿上之后,李學武夾了一筷子羊肉,也沒沾碗里的料,直接送進了嘴里。

      “嗯,還是那個味道!”

      李學武沖著看過來飯館經理點了點頭,道了一聲好。

      飯館經理也是以前的掌柜的,只不過換了個身份,沒了股份罷了。

      “您和丁爺來了,我們哪敢糊弄”

      經理說笑了一句,對著丁萬秋拱了拱手道:“給您問好了”。

      “好……好,感謝了您”

      丁萬秋開口的第一句差點沒說出來話,擦了擦眼淚,這才道了謝。

      經理也只是微微欠身,往后面去了,把不大的大堂留給了李學武兩人。

      “來,吃肉”

      李學武也不問他經歷了什么,也不問他為什么又回來了,只是勸著他多吃。

      丁萬秋也是不說自己為啥落魄成這幅模樣,也不說遭到了誰的陷害。

      兩人倒是難得的默契,只碰杯,不說話。

      李學武不問,代表不關心他的過往,是否還是個人。

      不會給他出頭,也不會給他出氣,只供他一口在危難之際的飯吃。

      丁萬秋不說,代表他不求著李學武幫他收拾過往,這些他還能自己扛。

      只是今天這頓飯,他領情,跟過來了,動了筷子,沒別的,這條命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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