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沉溫潤的幾句話,在許落顏心里掀起驚濤駭浪。
她原本是想著這幾個月好好陪伴媽媽,可工作上的機遇也不是說有就能有的。
最近這個案子,剛好是她擅長的領域,律所合作人看中她的能力,點名要她加入,她猶豫過,但最終還是決定把握機會。
加入團隊后,她幾乎每天都在加班,哪怕周末可以不用去律所,她呆在醫院時也還在忙著工作。
周伽南這話點醒了她。
現階段沒有比陪伴媽媽更重要的了。
她低著頭,想到今天都沒空去醫院看媽媽,心里又內疚起來。
“知道,謝謝你提醒。”她硬擠出一抹笑,低頭吃面,掩飾自己的失態。
周伽南看著她佯裝堅強的樣子,很想抱抱她,給她安慰,可又怕她還沒做好準備,會被他的唐突驚嚇到。
吃完面,許落顏起身收拾碗筷。
周伽南要幫忙,被她打斷:“你哪干過家務,別把我的碗打了。”
“……”男人抿唇,只好訕訕收回手。
許落顏進了廚房,他也跟著進去。
“你還愣著干什么?飯也吃了,該走了吧。”
許落顏生怕他得寸進尺,一會兒做出什么舉動來。
雖然她去辦了離婚登記,但冷靜期沒過,也還是不算完全離婚。
她道德感太重,無法接受這個時候與他復合,怕兩人一時沖動跨越雷池。
周伽南點點頭,習慣性地抬手揩了下鼻梁,又清咳了聲才開口:“你有什么事就給我打電話,阿姨治病需要我幫忙的,也盡管開口。”
“好……”許落顏沒有回頭,忙著洗碗。
他頓了頓:“不送送我?”
“……”許落顏心里慌亂起來,聞沒說話,但很快洗干凈雙手,轉身過來。
兩人一前一后走到門口。
周伽南低頭換鞋。
家里這雙男士拖鞋還是他以前在這里時穿的。
兩人分手后,許落顏把他的私人物品全都收拾好快遞給他了,但拖鞋留著。
一來沒必要郵寄一雙家居拖鞋。
二來她想著自己獨居,沒準兒什么時候還需要男士鞋子做偽裝,所以留著沒扔。
周伽南換拖鞋時突然問:“這拖鞋除了我,沒人穿過吧?”
意思是,靳淮安有沒有來過家里。
許落顏心頭一蟄,下意識看向他,知道他在試探。
但周伽南看著她的反應卻誤會了,俊臉頓時凝起,“別人穿過了?”
“沒有。”許落顏連忙否認,抿了抿唇,臉色既不甘又別扭,“除了你,沒有異性來我這兒。”
周伽南一聽這話,剛剛凝起的眉宇瞬間舒展,眸光都亮了,“那家伙一次都沒上來過?”
“……”許落顏知道他在得意,心里更加不爽。
早知道,她就應該說別人穿過了,故意氣他!
“問你話呢。”見她不語,周伽南轉身與她面對面,再次詢問,執意要得到一個明確清晰的答案。
許落顏有點惱羞成怒,抬頭不耐煩地道:“你到底走不走?我上一天班很累了,想早點休息。”
周伽南對她很了解,看她這副反應就知道那家伙確定沒上來過,心里愈發歡喜。
他開門出去,許落顏馬上就伸手關門。
可又被他擋住。
“還要做什么?”許落顏再次后悔讓他上來了,明顯是引狼入室。
周伽南抵著門,俊臉帶著溫和寵溺的神色,再次提醒:“工作別太拼,有空多陪陪阿姨,你就算錯過了這兩年事業上升期,以后也還有我給你托底。”
他這話已經明確表態——復合是必然的。
許落顏的心臟惶惶直跳,面頰又沒出息地升溫泛紅,當即懟回去:“誰要你托底了,我的人生我自己做主。”
周伽南淡淡一笑,“行,你就倔吧,有本事倔一輩子。”
話音未落,許落顏一把推開他,“砰”地把門帶上。
周伽南的發絲都被門板的風扇起飛,他站在原地暗暗磨牙,似笑非笑。
想起助理曾經嘀咕的話,說他這是報應——如今回想還真是。
以前辜負了那么多女人,現在終于輪到他被人辜負了。
哎……
周公子自嘲地笑了笑,又敲了敲門揚聲提醒:“一個人住,注意安全,有事給我打電話。”
屋里,許落顏都已經回到廚房繼續洗碗了,聽到這話嚇了一跳,才知他還沒走。
真是神經。
————
許落顏跟靳淮安取消婚禮這事,最高興的人莫過于許汪洋。
他本就不滿意前妻對女兒終身大事的安排,奈何他左右不了女兒的想法,如今因為周伽南的插手讓前妻的計劃泡湯,他心里不知多高興。
可是聽說女兒婚事告吹之后,也沒有跟周伽南重修舊好,他就又著急起來。
許汪洋打了幾次電話找女兒,都被許落顏掛斷了,沒辦法,他只好在女兒上班的律所外蹲點守著,終于抓到人。
許落顏下班看到父親,那厭惡排斥的臉色不亞于看到仇人。
她錯身要走開,許汪洋丟下座駕趕緊追上去。
“許落顏,你這是什么態度?我是你老子,你見到我就這么不理不睬?”
許落顏依然不理會,步伐加快。
可許汪洋直接上手,將她一把拉停。
“找我什么事?”許落顏這才抬眸看他,同時撇開他的手。
許汪洋上火了,臉色陰沉很不好看,劈頭就問:“你跟周伽南怎么還沒和好?”
“你這么喜歡他,不如去跟他表白試試?”許落顏犯渾起來,口不擇。
“你——”許汪洋頓時被她氣得啞口無。
許落顏繼續轉頭就走。
“你個蠢貨!周伽南現在肯要你,你不趁著機會趕緊多撈點,你還在擺什么架子?難道你那個要死不活的媽還想給你介紹相親對象?你都結過一次婚了,哪怕是閃婚閃離,也是二手貨了,你以為自己還那么搶手?周伽南也不知是怎么鬼迷心竅,就是對你念念不忘,你不趕緊趁他昏頭時為自己多撈點,不然等他醒悟過來,你看他還多瞄你一眼不!”
許汪洋說的很難聽,許落顏氣不過回頭要懟,可一轉眸瞧見幾步開外的熟悉身影,內心隨即一笑。
她不著痕跡地道:“你罵周伽南鬼迷心竅,昏頭了?”
“那不然呢?他向來風流多情,圈子里誰不知道他最好色了,談過的女朋友不計其數,而且玩膩了后不管對方如何挽留他都從來不吃回頭草——偏偏在你這兒破了例,這不是鬼迷心竅是什么?”
“也許是我魅力大呢。”
“呵,雖然你是我親女兒,但我也要忍不住說實話——以周伽南的身份,要找比你漂亮比你身材好還比你家世好的女人,易如反掌——還你魅力大,你魅力再大不也是二手貨?我都懷疑周伽南是不是有什么黑料被你攥著,否則怎么會那么護著你。”
許汪洋話里話外不但看不起自己的親生女兒,也看不上周伽南。
可他不知,這番話被周伽南聽得一清二楚。
“許總,我周某似乎沒得罪你吧?你在背后這樣詆毀我,好像我刨了你許家祖墳似的。”周伽南緩緩走近,不溫不火地開口,臉色陰沉緊繃。
許汪洋渾身一僵,好像被人從身后一箭射中似的,臉色失去所有反應。
他僵滯地轉過身來,看到身后站定的男人,瞳孔明顯一震。
“周……周總,您,您怎么來了?”許汪洋馬上賠笑臉。
周伽南一手插兜,臉上是六親不認的疏離:“我不來,怎么知道我身上有這么多罪名?鬼迷心竅,風流好色,還有不為人知的黑料……”
“不不,周總,這都是誤會,誤會……”許汪洋連連擺手,明明他是長輩,可這會兒卻低聲下氣,卑躬屈膝,“我這樣說也是想刺激落顏趕緊跟你和好,我之前不是跟您承諾過,我一定會讓她回到你身邊的。”
“呵……”周伽南笑了笑,直接道,“許總,你得罪我了,而我這人最小氣,所以你以后最好別出現在我面前,也別打著我或落顏的名聲去做什么,否則——你的風流韻事,你的黑料,我會抖的滿城皆知。”
許落顏眉心一皺,有些疑惑。
許汪洋的風流韻事?
他難道在外面又有女人了?可周伽南是怎么知道的?
“別,別!周總,你跟落顏相愛,那我們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之間互相……”
“我只說一次,你要是再啰嗦,明天許家就會聲名狼藉。”周伽南突然臉色一狠,語氣也冰冷懾人,明顯的警告意味。
許汪洋立刻噤聲,一臉苦相,“周總,周總剛才都是誤會的,我真的是希望你們和好……”
他還在絮絮叨叨地求情,可周伽南已經懶得理會了。
他走到許落顏身邊去,徑直牽起她的手,然后看向后方。
助理驅車緩緩跟在他身后,見狀立刻加速開上來,瞬間到了他們身邊。
“上車。”他拉開車門,讓許落顏坐上去。
許汪洋又跟過來,繼續哀求:“周總,我為剛才的話道歉,我也是聽別人說的,我知道您不是那種人,否則也不會這么積極地撮合你跟落顏啊。”
周伽南一個字都不信,轉身上車前又補充了句:“你以后也不許出現在落顏面前,否則跟得罪我下場一樣。”
“周——”
許汪洋還沒開口,邁巴赫拍上車門,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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