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落顏怔怔地看著他,好似半信半疑,其實是心里驚訝。
都已經分手了,他遠不必解釋這些。
哪怕新交女友,也是理所當然。
周伽南見她不語,有些著急,“你不信?”
許落顏信。
以他的身份,沒必要欺騙自己,人家又不是找不到新女友。
可為時已晚。
她跟靳淮安婚期已定,連請柬就發出去了,婚禮也都訂好了。
媽媽這些日子明顯精神好轉,她的準婆婆楚楚阿姨幾乎每天都會去病房陪陪媽媽,兩人聊得很熱絡。
她如果在這個時候又變卦,毀掉婚約——她不敢想媽媽的反應。
走到這一步,她已經沒有退路了。
哪怕結了婚以后再離,都比現在悔婚要好。
她終究做不到心安理得、理所當然地追求個人幸福,而置媽媽的心愿于不顧。
人活一世,如果連自己最親最近的人都不在乎了,那活著又有什么意義。
短暫思量完這一切,許落顏看著他心平氣和地說:“謝謝你,愿意為了我打破底線,但我們之間回不去了。我不想為這事惹我媽不高興,我只想讓她最后幾個月,過得開開心心安安穩穩。”
周伽南越聽臉色越難看,眉心擰作一團。
“你怎么一根筋?你媽之前讓你跟我分手,不就是因為我不肯跟你結婚嗎?現在我肯結婚了,難道我不是最佳人選?她到底是要女兒幸福,還是要自己安心而已?”
周伽南這話重了。
潛臺詞是指責吳春媚為了讓自己走的安心,匆忙逼女兒結婚,根本不管女兒是不是幸福,就像是為了完成任務一樣。
許落顏聽完當然不高興,看向他的眼神頓時冰冷下來,“你懂什么?我跟我媽這些年經歷了多少你知道嗎?你這種天之驕子,根本無法體會!”
“落顏,我——”
“出去,我不想看見你!也不需要你為我做這樣的犧牲,我受不起!”許落顏火了,伸手推他。
周伽南既生氣又無奈,試圖解釋:“落顏,那男人瞞著你很多事情,你也不想想,以他家的條件,完全有能力在國外找門當戶對的女孩兒,為什么要大老遠回國跟你相親閃婚?這不是明擺著的嗎?”
“呵,你的意思是,我配不上他是吧?”
“我不是這個意思!”
周伽南確實不是這個意思,但他那話說出來,也的確讓人聽著就是這個意思。
兩人都在氣頭上,顯然無法溝通了。
許落顏用了蠻力硬是將他推出去,不顧他的解釋重重地將門拍上。
周伽南站在門外,干等了會兒,還是不死心。
但又知道許落顏現在聽不進去,便只能轉身離開。
可是想到她跟那人的婚禮就快到了,而國外的私家偵探還沒查到實錘證據,心里又急,只能打越洋電話催促那邊加快進度,他可以追加價錢。
而許落顏這邊,因原本已經認命,準備好結婚事宜了。
可因為周伽南這番話,她又動搖了。
晚上睡下,她腦子里翻來覆去都是周伽南。
如果他早點改變心意,如果他們真能結婚,那該多好啊。
她是真的深愛周伽南。
這么多年,周伽南是唯一一個真心對她好的異性。
他不止是出手大方,在金錢方面從不吝嗇,他還面面俱到,無微不至,更能提供充分的情緒價值。
她長這么大,第一次遇到這么好的男人。
好到這些優點加起來,能完完全全讓人原諒他的“風流多情”。
可惜在母親眼里,“風流多情”這一條能毀掉他其余所有的優點。
許落顏輾轉難眠,無論怎么放空思緒,周伽南的影子總能再次出現。
想到今晚那個吻,思念越發蜂擁而至,淚水沾濕了枕頭,心痛得無法呼吸……
————
許落顏的狀態沒有逃過吳春媚的眼睛。
見女兒無精打采,雙眸黯淡,她便知婚期越近,女兒心里越抗拒。
“顏顏,你是不是還跟周伽南有來往?”吳春媚試探地問。
她想著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必須自己出面,去找周伽南談談了。
不能讓他一直這么影響女兒的情緒跟狀態。
許落顏知道母親心里的想法,連忙否認:“沒有,都分手幾個月了,他沒準兒都有新女友了。”
吳春媚一聽這話,輕蔑地冷嗤了句:“男人本性就是如此,風流成性,不負責任。”
許落顏道:“既然您把男人都看透了,那又為什么非要逼我結婚?您就這么信任淮安哥,覺得他不會這樣嗎?”
吳春媚說:“但凡你在許家的處境好一點,我都不會這樣逼你。你結了婚,有個依靠,凡事也有人商量了。哪怕許家再欺負你,也能有人護著。否則我一走,就剩你一個,若是許汪洋硬綁著你去相親,把你賣給什么糟老頭子怎么辦?你結了婚,起碼就斷了他這個念想。”
許落顏起初還沉著臉,不高興,心里隱隱怨母親,可聽了這話,她才明白母親的良苦用心。
原來讓她結婚,不止是為了圓媽媽的夙愿,更為了保護她。
“媽媽,對不起,我誤會你了……”許落顏愧疚極了,趴到母親床頭啞聲道歉。
吳春媚看著女兒,萬分心疼,“你沒有對不起媽媽,是媽媽遇人不淑,把你帶到這個世界上,卻沒能給你完整的家庭,沒能讓你感受到世間美好,如今還要丟下你一人。”
“沒有,媽媽你給我的愛很多很多了……做您的女兒,很幸福。”
許落顏打開心結后,再聽媽媽這些話,心里愈發難受,愈發不舍,一時哭的不能自已。
吳春媚也情不自禁地落下淚來。
她還年輕,還沒活夠,她不想死。
可終究戰勝不了病魔。
一想著她唯一的孩子還羽翼未豐,還不能完完全全地保護自己,而她就要永遠地離開,再也不能陪伴她,護著她——便忍不住淚從中來。
她不懂為什么許汪洋那種壞事做盡的混賬都能好好活著,為什么自己一心向善卻遭此橫禍。
母女倆悲從中來,抱頭痛哭。
自從吳春媚患病以來,許落顏一直強撐著,不管心里再苦,在媽媽面前總還是做出樂觀堅強的樣子。
直到今天,許落顏理解了媽媽的良苦用心,才能將心里壓抑已久的傷痛狠狠宣泄。
兩人還沒平復下來,病房門被人敲響,而后張楚楚母子進來。
許落顏趕緊調整情緒,起身招待,“楚楚阿姨。”
張楚楚看了看她們母女,關心地問:“怎么了?好端端的哭什么,出什么事了嗎?”
許落顏還沒說話,吳春媚笑著回復道:“沒什么,是顏顏孩子氣發作,想著要結婚,要離開我了,不舍得。”
“嗨……我以為出什么事了,嚇我一跳。”
張楚楚松了口氣,馬上過去安慰準兒媳,“顏顏,你放心,結婚后我們暫時不離開,就在國內生活,你還是可以天天陪著你媽媽。”
“至于淮安……”張楚楚轉頭看了眼兒子,遞了個眼色示意他趕緊過來,而后繼續跟許落顏保證,“你放心,他不敢欺負你,我答應過你媽媽的,一定把你當親女兒對待,淮安若是敢惹你生氣,我饒不了他!”
張楚楚雖移民多年,但說話做事還是國內的做派。
許落顏看著她,禮貌乖巧地點點頭:“謝謝阿姨。”
“還叫什么阿姨,過幾天就要改口了。”張楚楚看著許落顏,不知心里是不是真喜歡,但面上的表現的確無懈可擊。
許落顏聽著這話,臉色頓時無措。
吳春媚立刻替女兒解圍,“顏顏面皮薄,還不好意思呢。”
張楚楚笑起來,“不急不急,等婚禮時再說。”
中午,靳淮安帶著許落顏出去吃飯。
靳淮安有意培養兩人感情,吃完飯后又提議一起看電影。
那場電影時長兩個半鐘,電影結束都五點了,于是順理成章地又一起吃晚飯。
好巧不巧地,在餐廳遇到了周伽南的母親,張教授。
張教授帶著她的學生來吃飯,看到許落顏時也吃了一驚,隨即安頓好身旁學生,主動來找許落顏。
“落顏,能借一步說話嗎?”張教授一頭銀發,但氣質出眾,知性優雅。
許落顏對她滿懷感激,連忙起身點頭:“好的,張阿姨,我們去那邊吧。”
餐廳有一塊露天區域,因為這會兒戶外還有陽光,上座率不高。
兩人找了位置坐下,許落顏明顯有點緊張。
張教授看了眼餐廳里面,和藹開口:“那位……是你未婚夫?”
許落顏點頭,“是的,是我媽媽好朋友的兒子。”
“挺好,看著儀表堂堂的,你們又知根知底,比周伽南那渾蛋靠譜多了。”
張教授說這話絕對不是敷衍客套,而是發自內心。
他們夫婦對兒子的風流多情早就深惡痛絕,奈何無論怎樣苦口婆心都沒用。
許落顏聽張教授咬牙切齒,忍不住為前男友辯駁:“伽南挺好的,只是每個人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他并沒有傷害到別人。”
張教授很意外,“你們都分手了,你還為他說話?還覺得他沒有傷害到你?”
“阿姨,分手是我提的,伽南沒有做什么對不起我的事。”許落顏實事求是地說。
這話讓張教授對她的好感越發上升。
“落顏,你是個好女孩兒,伽南錯過你是他的損失。”張教授由衷地道。
許落顏溫婉一笑,看著面前知性優雅的長輩,心想:不能成為您的兒媳,也是我的損失。
她是真的很喜歡周伽南原生家庭的氛圍,家人相親相愛,溫暖和睦。
周伽南可以跟父母肆無忌憚地開玩笑,哪怕惹了父母生氣也從不擔心,因為他知道父母跟他沒有隔夜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