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小兒子的童童語,顧傾城被都逗笑了,“是的,一樣的道理。”
陸家其它人都在旁邊候著。
看到顧傾城也換上了病號服,想著等會兒她也要進手術室,將自己健康完好的肝臟切掉一半,眾人心里都緊緊懸起。
不管醫生怎么科普,都無法消解他們心里的擔憂。
更何況,這擔憂還是雙份的。
顧傾城跟孩子們聊完,抬眸看向周遭。
見大家都面色凝重,神情緊張,她笑了笑故作輕松地勸道:“爸、媽,你們帶著孩子回去吧,有大哥大嫂留下來就夠了。”
畢竟整個手術,從取肝臟,到移植肝臟,起碼需要七八個小時。
這么久的時間,兩個年過八旬的老人家扛不住。
陸老夫人不放心:“我等你們做完手術。”
陸君堯知道用什么辦法對付自己母親,開口就道:“七八個小時,您扛得住?到時候累的暈過去,醫生還要搶救你。”
陸先生的毒舌一如既往地發揮穩定。
這話一出,陸老爺子臉色不悅,但橫著眉眼瞪了兒子一下,也沒發火。
話雖難聽,卻是事實。
“行了,回去等消息吧,別在這添亂。”老爺子手一揮,轉身牽起老伴兒。
顧傾城抱了抱孩子,依依不舍地親了親他們,“寶貝乖,跟爺爺奶奶回去吧,等爸爸媽媽打敗病魔,就立刻回家陪你們。”
三歲多的孩童,似懂非懂。
他們好像明白爸爸媽媽要一起經歷什么,忽然小嘴一癟哭起來,“媽媽,你跟爸爸一定要回來。”
“一定要回來啊……”
“我們保證再也不闖禍不調皮了,你們不要丟下辰辰……”
顧傾城本來還能故作輕松,可一聽孩子們這話,頓時淚如泉涌。
“好,爸爸媽媽一定回去。”
兩個孩子伸出稚嫩的小手,要跟媽媽拉鉤。
顧傾城連忙抹去淚,跟兄弟倆輪流拉鉤。
盛時愿見時間差不多了,只好上前哄著兩兄弟出去,交給育兒嫂。
等病房里只剩陸戰廷夫婦后,武主任也帶著團隊進來病房。
按照程序,陸君堯跟顧傾城還有一些手續需要簽字。
兩人一起認真聽武主任講注意事項,也一一簽字確認。
“好了,你們還有什么想說的,再聊聊。十分鐘后進手術室。”武主任招呼了聲,轉身離開。
盛時愿扯了丈夫一把,兩人也默默走出病房。
等房間只剩兩人時,顧傾城深吸一口氣,笑了笑握住陸君堯的手。
“你要爭氣點,別辜負了明辰明宇的期望。”
陸君堯反握住她的手,“你也是,手術后不要操心我,好好養身體。”
“好。”
陸君堯朝她伸出手,“抱抱吧。”
顧傾城笑著,傾身向他靠近,緊緊投入他懷中。
“從今以后,我們就是名副其實的‘同肝共苦’了……”
————
手術進行了八個多小時。
顧傾城先被推出來,直接送到了重癥監護室。
這是陸君堯事先跟武主任溝通好的,不管她手術后身體情況如何,都要在重癥監護室嚴密觀測四十八小時。
兩天后,確保各項生命體征平穩,才能轉出icu。
陸戰廷夫婦跟過去了,但因為icu的特殊性,不能到顧傾城身邊探望,只能跟醫生詢問大致情況。
“放心吧,取肝手術很順利,只要這兩天沒有術后并發癥,沒有出血和感染,基本就度過危險期了。”
雖然醫生這么說,但看著顧傾城蒼白的臉,安靜到好似沒有呼吸的睡顏,還是讓他們憂心忡忡。
老宅那邊,每隔一小時就來電。
這會兒,老太太又打來電話。
得知顧傾城已經出來了,老太太心急如焚,又鬧著要過來醫院看看。
陸戰廷直接拒絕:“人在icu,您來了也看不見,別添亂了。”
“那要什么時候才出icu?她是為了君堯受這份罪的,我當婆婆的,無論如何要去看望下。”
陸老夫人如今對這個小兒媳,不止是滿意,更有感激和感恩。
“醫生說,如果沒有其他意外情況,兩天后可以出來。您在家看好孩子就行了,醫院這邊有我們。”
掛斷電話后,盛時愿看向丈夫,嘆息了聲:“媽肯定很慶幸,慶幸當初沒有因為看不上傾城,就棒打鴛鴦,否則現在……”
后面的話盛時愿沒說,但陸戰廷明白。
老太太當年若真是棒打鴛鴦拆散了他們,那如今君堯大概率只有等生命倒計時了……
所以這世間種種,皆有因果。
你只管善良,上天自由衡量。
“是,我們全家都欠傾城,君堯能遇到她,是這輩子最大的幸運。”陸戰廷有感而發。
他心里也是發自肺腑地感激顧傾城。
原本,親弟弟得了這種病,該是他這個做大哥的舍“肝”相救。
可他年齡大了身體素質不過關,想救都無能為力。
若不是有傾城正好配型成功,并且義無反顧地捐出半邊肝臟,等待弟弟的只會是死亡。
顧傾城這一愛的善舉,不止救了弟弟的命,也卸去了他肩上的枷鎖。
————
天色漸晚,夜幕降臨。
陸君堯的手術終于結束。
手術室門推開,醫生疲憊地走出,等到快要麻木的陸戰廷夫婦急忙上前:“武主任,手術怎么樣?君堯情況還好嗎?”
因為手術時間比原定多了一小時,讓人不禁懷疑是不是出了什么問題。
武主任長嘆一口氣,松懈下來,抬手拍拍陸戰廷,“放心,手術過程中是有些問題,但都及時處理好了,整體來說手術很成功,接下來最難的是排異反應,靜觀其變吧。”
移植手術后往往都會有排異反應,有的病人手術很順利,但是扛不住排異反應還是挺不過來。
而就算扛過了排異反應,大多數也需要終身服藥。
這些常識問題,陸戰廷他們早就了解了。
此時聽說手術順利,已足夠讓他們松一口氣,“謝謝武主任,最近太辛苦你了!”
“客氣了,都是份內事。”武主任擺擺手,簡單交代了幾句,先走了。
又等了好一會兒,陸君堯才被推出來。
他的臉色比顧傾城出來時更加憔悴蒼白,那張臉本就五官深邃,現在看起來簡直像瘦骨嶙峋了。
“君堯,君堯?”陸戰廷跟著弟弟前往重癥監護室,輕聲呼喚。
昏迷中的陸君堯沒有反應,但護士提醒:“放心吧,生命體征平穩,暫時沒有危險。如果恢復得快,今晚凌晨時分應該就會蘇醒。”
陸戰廷夫婦連連點頭,“好,麻煩你們多關照了。”
到了重癥監護室外,盛時愿叮囑:“讓他們倆床位挨著吧,這樣醒來能看到彼此,心里好受些。”
醫護點點頭:“好。”
其實他們不交代,醫生也是這么考慮的。
這段時間下來,還有誰不知道陸醫生夫婦伉儷情深,還有誰不為他們炙熱深沉的愛而感動?
重癥監護室里,顧傾城已經醒來。
身體的疼痛讓她睡不安穩,何況還要惦記著丈夫。
耳邊傳來動靜,她睜開眼緩緩轉頭,隨即眼眸露出激動的光。
在她身側的醫護怕她著急起身,搶先壓住了她的肩膀:“嫂子,你放心,陸教授手術順利,怕你惦記,把你們床位安排在一起。”
顧傾城聽到丈夫手術順利,終于放下心來,眼淚瞬間奪眶而出。
“好,謝謝你們,辛苦你們了,辛苦……”她不住地呢喃感謝,但其實心里全想著陸君堯,根本不記得嘴上在說什么。
他躺在那里,安安靜靜,只能看到高挺的鼻梁和緊抿的唇,像極了他平時嚴肅時的模樣。
顧傾城就那么扭頭看著,眼淚一次次漫過眼眶。
等醫護安頓好一切,只留下值班的特護,其余人都出去了。
耳邊安靜下來,顧傾城的心也平復不少。
她在心里寬慰自己,若能一直這樣看著他,一直看著,哪怕兩人都不能動,也是一種幸福。
君堯,陸君堯,你快點好起來,一定要快點好起來。
時間變得尤其緩慢,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煎熬人心。
沒人知道陸君堯什么時候醒來,也沒人知道他能不能扛過排異反應。
重癥監護里,顧傾城在為他祈禱。
重癥監護室外,陸戰廷夫婦同樣煎熬難捱。
幸運的是,陸君堯或許是聽到家人們的呼喚,聽到妻子的禱告,凌晨時分,他真的蘇醒。
顧傾城迷迷糊糊睡了幾覺,每次醒來都要第一時間轉頭看向旁邊。
當又一次回頭看向旁邊那張臉時,一眼望進他漆黑深邃的眸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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