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自家姑娘嫁不嫁人,這個問題并不嚴峻。
如果她不愿,她真的可以不嫁。
陸聽風和陸正狄都是這么想的。
就如陸姑蘇所說,她是十八歲的半步九品,她要繼承陸家的藏雨劍莊。
可他們都看得出來,姑娘心里,是有一個人在的。
她并不如她自己所說的那么灑脫。
孑然一身,唯劍相陪。
他們看得出來,陸姑蘇在等,一直在等。
在等什么呢?
在等那個也許一輩子都不會來找她的男人。
今天,陸聽風和陸正狄終于捅破了那層窗戶紙,把這個問題明明白白地擺在了臺面上。
他們……終究還是希望姑蘇擁有真正的良緣。
這是陸正狄的算計,
太子殿下說過,若事情當真棘手,讓他們想辦法,把最狠的那位叫到江南來。
陸正狄做了,義無反顧地做了。
像瘋了一樣。
但正如他所說,他是迫于張巡撫的淫威,迫不得已才答應的此事,跟他自己一點關系都沒有。
至于老爺子陸聽風給姑蘇說的話……他知道陸正狄不可能把姑蘇嫁給張家,純粹就是為了在孫女面前裝逼……
其實,在陸正狄做這個決定的時候,他心里已經有答案了。
那位,一定會來。
他相信自己兒子挑選男人的眼光。
心里清楚是一回事,親眼看到,又是一回事。
陸正狄是文人,是政客,他最擅長的……就是算計。
您是王爺,您是皇子,您是殿下,
我是臣子,我確實該聽您的,
可您收了我兒子,謀劃著我們陸家,若您當真想要我女兒,
我不奢求別的,
您總得……拿出個態度來吧。
……
月光下,太湖上。
粼粼波光閃爍著,如明鏡般的萬頃大湖上,飄著一葉扁舟。
有青衣姑娘,在舟中抬頭望月。
“唉……”
姑娘坐在舟里,雙臂環膝,微微蜷縮著。
身旁,放著一把劍。
“他要成婚了啊……”
寂寥的大湖中,少女的聲音輕輕飄散在風里。
其實,她早就料到有這么一天了。
但她有什么辦法呢?
少女的喜歡是春天偷偷在墻角綻放的薔薇,悄悄爬上窗臺,在突如其來的春風拂過的時候,輕輕搖曳著嬌艷的裙擺。
他會看到嗎,會在不經意間抬起頭,就在那春風拂過窗臺的時候,他的目光能否透過刺眼的陽光,穿過并不繁瑣的窗花,欣賞我的美麗,再穿過厚厚的泥土,看到我深埋于地底真實的根莖?
陸姑蘇抬起頭,慢慢伸出手,在細膩指尖的縫隙中,清碎的月光灑在她的臉上。
不知何時,那雙總是溫婉笑著的桃花眼,已被淚水填滿,再看不見當空懸掛的月亮。
記得十四歲時,第一次讀到他的詩詞,當時自己就在想,那二殿下究竟是何許人也,聽說他與自己一般年紀,怎么能寫出如此細膩之詞?
“夢后樓臺高鎖,酒醒簾幕低垂。
去年春恨卻來時,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
記得小蘋初見,兩重心字羅衣。
琵琶弦上說相思,當時明月在,曾照彩云歸。”
當時自己還小,讀到此句時心里還會深究,那小蘋究竟是誰,竟讓二殿下親自寫詞懷念。
自那一次,她就喜歡上了詩詞,喜歡上了從京中陸陸續續傳到江南的,那些新奇的詞牌。
她會偷偷地研究,偷偷地填詞,笨拙地模仿著他的詞風。
可他的詞風實在太多變了,多變到……仿佛不是同一人所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