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淡淡的聲音,打斷了他。
“不對。”
“是天藍色。”
“帶著白色碎花的,棉布裙子。”
編劇的表情瞬間僵住,試圖解釋:“陸先生,我知道,但紅色在藝術表達上……”
“張謙。”
陸承宇懶得再多說一個字。
特助張謙像個沒有感情的機器,立刻從那幾百頁的資料中,精準地抽出一張紙,遞到編劇面前。
那是一張當年校報新聞的復印件。
照片有些模糊,可那個站在領獎臺上,笑得靦腆又燦爛的女孩,身上穿著的,確確實實是一條樸素的、洗得有些泛白的天藍色碎花裙。
“我說了。”
“我要的是真實。”
金牌編劇感覺自己的專業尊嚴,被按在地上反復摩擦。
他崩潰了。
但這,僅僅只是一個開始。
在討論到蘇念懷孕時期的劇情時,另一位編劇學乖了,他小心翼翼地翻閱著資料,寫了一個他自認為絕對真實的場景。
“這段劇情,陸先生為懷孕的蘇念女士,買回了她最愛吃的草莓味冰淇淋,以此來體現您對她的體貼入微。”
陸承宇再次否決。
“她懷孕初期,嗜酸,最愛的是哈根達斯的檸檬雪芭。”
“中期口味變化,開始喜歡香草味的冰淇淋,品牌是godiva。”
“草莓味是她生下安安之后,才開始喜歡的。”
陸承宇抬起眼,冷淡地掃了他們一眼。
“你們的資料,看得不夠仔細。”
這話一出。
整個好萊塢團隊,包括大導演卡特羅在內,全員石化。
面面相覷,每個人的臉上,都是不可思議。
這哪里是拍電影。
這分明是在做一道關于“蘇念”的,精確到小數點后十位的數學題。
卡特羅導演看著陸承宇的側臉,心中的想法,開始悄然改變。
他原本以為,這只是一個有錢人的無聊游戲。
但現在他感覺到,這是一種近乎信仰般的珍視。
這個男人,是真的將妻子的所有細節,都像圣經一樣,一筆一劃地刻進了自己的骨子里。
他忽然無比好奇,那個叫蘇念的女人,到底有什么樣的魔力。
能讓這樣一個男人,為她瘋狂至此。
他決定,必須親自見一見這位真正的“女主角”。
……
研討會不歡而散。
詹姆斯·卡特羅導演單獨找到了陸承宇。
他收起了好萊塢式的傲慢,換上了一副更為誠懇的態度。
“陸先生,我非常敬佩您對細節的尊重,以及您對妻子的愛。”
“但是,作為導演,我必須坦誠,電影是一門需要戲劇沖突的藝術,而不是紀錄片。完全的紀實,可能會讓影片變得非常平淡。”
陸承宇正在看文件,聽到這話,頭都沒抬。
“我妻子的真實人生,比你們虛構的任何狗血故事,都要精彩萬分。”
他終于放下文件,抬起頭。
“如果你們覺得乏味,拍不出那種精彩。”
“那只能證明,是你們的能力不夠。”
“而不是我妻子的故事,不夠好。”
卡特羅被這句話噎得,半天說不出一個字。
他縱橫好萊塢幾十年,從未有人敢如此直白地,質疑他的專業能力。
陸承宇站起身,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袖口,居高臨下地看著臉色漲紅的卡特羅。
“卡特羅先生,請記住,我是這部電影唯一的投資人。”
“我不需要它去迎合市場,也不需要它去拿什么獎項。”
“我唯一需要的,是一部能讓我妻子滿意的電影。”
“如果你做不到,張謙會立刻聯系下一位導演。”
“我相信,想拿到這份‘無上限預算’合同的導演,可以從這里排到好萊塢的星光大道。”
張謙在旁邊聽得冷汗直流,生怕這位大導一氣之下撂挑子不干了。
他小心翼翼地將卡特羅送出辦公室,用眼神瘋狂暗示。
或許,可以和夫人蘇念女士聊一聊。
畢竟,能治住這位偏執“暴君”的,全世界,也只有那一個人了。
很快,蘇念從特助張謙那里,聽說了劇本研討會上那堪稱“災難現場”的“慘狀”。
也聽說了陸承宇堪稱“暴君”的行徑。
她一時之間,竟有些哭笑不得。
心里像是被分成了兩半。
一半,為丈夫的較真感到頭疼。
另一半,又被他那種“我老婆天下第一好,你們這群凡人根本不懂”的幼稚維護,給甜得心尖發燙。
自己必須出面了。
否則,這部電影,恐怕真的還沒開機,就要被他親手“作”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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