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大也是一位火工,他的傷勢為失足墜崖所致,許是遭到驅趕,因而忿忿不平。
于野走到山洞里側,踢開破爛的褥子,“當啷”扔下砍刀,“砰”的一聲丟下衣物,然后揮了揮袖子,試圖驅散洞內的氣味,又搖了搖頭就地坐下。
一個挑水砍柴的火工,豈敢嫌棄住所的臟亂,且因陋就簡,隨遇而安。
“不瞞兄弟,憑你的身板,怕是勝任不了差事……”
齊大仍在念叨,或是提醒——
“三擔柴火,足有三百斤,兩個大缸,數十桶水方能裝滿,即使你撐過明日,后日也難以為繼,不如早日歸去……”
于野抖開衣物,竟是兩套青色的短衫與兩雙靴子。短衫有些破舊,帶著汗漬;靴子尚且完好,看起來倒也合腳。
他更換了火工的服飾,將換下的短衫、芒鞋與另一套衣物堆放角落里,然后枕著雙臂躺了下來。
齊大見他不聽勸阻,只得帶著凄苦的神情閉上雙眼,嘴里嘟囔道:“不聽人勸,早晚吃虧……”
于野雖然佯作歇息,卻嘗試著散開神識。
一路上他唯恐露出破綻,未敢輕舉妄動。當他發現七星崖僅有幾位修神弟子,遂放下心來,便想著暗中查看一番。
來到神域之后,失去的修為遲遲沒有起色,或許是境界感悟所致,神識竟然有所恢復,雖說不抵往日的強大,而用來防身足矣。
齊大,挑水砍柴的火工,跌斷了三根肋骨,沒有性命之憂,暫且不用理會。
散開的神識穿過洞口,瞬間籠罩整個七星崖,即使有巖石阻擋,也能看出大致的情形。修神弟子,加上火工、伙夫等雜役,足有三四十人。奈何不懂修神的法門,因而看不出那幫弟子的深淺。
天色已晚,為了應付明日的差事,睡覺……
唉,睡不著。
成為仙道高人之后,許多年沒有睡過覺,因為天地一體,一喘一息都在行功修煉。
誰想如今失去了修為,依然難以入睡。
夢鄉,變得遙不可及。
反倒是心念轉動,氣機奔涌,卻又仿佛籠罩在桎梏之中,一時難以掙脫……
不知過去多久,洞外的黑暗變得朦朧起來。
于野翻身爬起,撕了一塊布條拴在腰間,撿起柴刀往外走去。
忽聽有人說道——
“于兄弟,七星潭倒也罷了,無非多跑幾趟路,而星月峰山高難行,多加小心……”
齊大,兀自蜷縮在褥子上,兩眼半睜半閉,頹喪不堪的樣子。
于野回頭一瞥,道:“請教齊兄,眼下何年何月?”
“哦……”
齊大翻著眼皮,思索道:“圣皇幾年來著……記不清了,酷熱時節,當為六月……”
于野抬腳往外走去。
他來到洞外,順手將柴刀插入腰間,面對著靜寂的山谷與朦朧的晨色,他禁不住長長吐了一口濁氣。
圣皇紀年?
所謂的圣皇之說,聞所未聞,也弄不明白,不妨延續他的星域紀年。
記得他在星域闖蕩了二十四年,眼下應為星域二十四年的六月,或神域元年的六月。
嗯,前后算起來,他在這個世間已蹉跎了三百九十個年頭,如今依然浪跡四方,非但一事無成,而且變成了一位山野村夫。
而人在仙途,當百折不撓,縱有千難萬險,只管從頭來過。
或許,他的成神之路,便從挑水砍柴而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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