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九位蘄州的修士落入陷阱之前,相鄰的鐵籠子已關押了十多個男子,其中有修士、也有凡人,許是恐懼絕望,忍不住哭泣求饒。
“唉——”
伯奇搖了搖頭,嘆息道:“生者,哭啼而來,死者,釋然而去,其何故也?”他像是在安慰呼救者,又像是自自語,道:“人世艱難,死了超脫。生死輪回,是謂永恒……”
他搖搖晃晃,慢慢走入洞口。
一位壯漢攔住他的去路,將他帶到一間石室中。
石室狹小、潮濕,門邊掛著一盞油燈,燃燒的魚脂劈啪作響,昏暗的燈火隨之搖曳不定。
伯奇坐在潮濕的褥子上。
在得到玄鐵戒子之前,他不能離開陷空山。而賴氏兄弟若是知曉神器的存在,難免見利忘義、出爾反爾。卻也無奈,沒有這幫散修的相助,便擺脫不了邪羅子的掌控,也休想抓住于野找到神器。
而即使如愿以償,又能否活著返回天機門?
伯奇無力的閉上雙眼。
百年前,幾位弟子搶得神器逃出燕州,被他一路追殺至蘄州,并在海上大戰一場。他雖然最終獲勝,卻也陷入圍攻而慘遭重創。恰逢邪羅子出海修煉,意外將他救起。而本想指使邪羅子幫他追查神器的下落,并傳授了結嬰的法門,誰料對方將他囚禁百年,誘騙他交出功法典籍,并為他強行續命,逼他帶路前往燕州。他唯有苦苦忍耐,卻已耗盡生機……
……
“嘩啦——”
眾人尚在歇息,為鐵鏈的響聲所驚動。
一群壯漢出現在洞穴中。
幾丈外的柵欄已被打開。
壯漢大聲呵斥,囚禁之人被迫走出鐵籠,但有掙扎反抗者,直接一鐵棒砸昏過去。其中的三位煉氣修士與一位筑基修士尚未出聲質疑,已被亂棒加身“砰砰”砸翻在地。
片刻之后,那邊的鐵籠空了。
而這邊的鐵籠內,眾人面面相覷。
“伯奇并非虛恫嚇。”
“他將我等賣與賴氏兄弟,煉制人丹……”
“并非尋常的人丹,而是結嬰丹,傳說中的仙丹……”
“該死的老東西,竟干起牙人的勾當,將我等當作牲畜買賣,可惡……”
震驚與憤怒之后,洞穴內陷入可怕的寂靜之中。
金丹修士,仙門門主,仙道的高人,竟被當成牲畜給賣了。如此倒也罷了,卻被煉成丹藥,這遠比死亡更加令人絕望,乃是神骸俱滅斷絕輪回的下場。
拿活人煉丹啊,這幫散修真的無法無天。
奈何深陷陣法牢籠,且失去修為,逃不出去,也難以反抗,接下來唯有聽天由命!
“哐——”
邪羅子似乎追悔莫及,又無從宣泄,恨恨揮動拳頭,鐵柵欄發出一聲刺耳的震響。
鐵杉、令狐北等人的心頭更加沉重。
一位元嬰高人尚且無計可施,可見處境之兇險。
詹坤也是焦慮不安,忍不住問道:“于兄弟,你素來機智多謀,有無脫身之法?”
眾人再次循聲看去。
于野依然靜靜坐著,輕聲道:“倘若此地易于逃脫,豈能存續至今,不過……”
詹坤的兩眼一亮。
卻聽于野話語一轉,道:“沖出這個鐵籠子雖也不難,卻難以逃出陷空山。”
詹坤大失所望,道:“于兄弟所,何嘗不是我等所想……”
“砰——”
便于此時,洞口中丟出一個竹筐,裝著兩個酒壇子與一堆野果、山參等物。緊接著又冒出一個老者,須發凌亂,滿身油污,腰系圍裙,伸手拖著竹筐走了過來,招呼道——
“各位即將上路,老朽前來相送一程!”
邪羅子臉色一變,道:“此話何意?”
老者走到柵欄門前,放下竹筐,伸手捶了捶背,抱怨道:“數十莽漢整日里酒肉不斷,累壞了我老人家。”他慢慢直起腰身,又道:“據說三日后,各位便將入爐再造,當以燒酒洗凈肚腸,靈果滌蕩塵垢,方能宜于煉化而功德圓滿!”
“三日后?”
老者抬眼看向邪羅子,笑著安慰道:“呵呵,各位切莫害怕,臨行之前,只管大吃大喝……”他眼光掠過鐵籠內的一個個囚徒,忽然伸手拈須驚訝一聲,卻又連連后退兩步,竟匆匆轉身往外走去。
與此同時,一直安安靜靜的于野突然起身,猛的撲到柵欄前,急聲道:“站住——”
老者沒有回頭,擺手道:“老朽不認得你!”
“我是于野,于家村的于野!”
“嗯,我記下了,三日后為你上柱香略表心意!”
“你豈能見死不救?”
“人死不過往生……”
“神骸俱滅,何來往生?”
“一了百了,豈不快哉!”
任憑于野如何叫喊,老者依舊是腳下不停,眼看他便要走入洞口,于野的念頭急轉再次喊道——
“有人找你算賬,你逃不掉!”
老者的腳下一頓,道:“何人?”
“紅衣……”
“噓!”
于野剛剛說出兩個字,老者嚇得猛然回頭,伸手擋在嘴前,接著兩眼一眨,閃身消失在洞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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