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顧拙是從后世回來的,但說實話,她并沒有覺得有難以適應的地方。
是,數十年后的九家村跟現在已經天差地別,成排的別墅高樓,村內的小道都是水泥路,家家都有自己的小花園,曾經無人問津的山林被有錢人買下來做了農家樂,村里的湖河被人承包,魚塘、蝦塘、大閘蟹湖……那仿佛就是一個世外桃源。
但于顧拙而,其實沒有變化。
至少曾經記憶里的那些人只是老了,他們會坐在村里的老槐樹下,跟人感嘆現在時代不同了,女娃也能繼承家產了。
是啊,放以前咱們年輕那會,只有閨女那是要被人踩進泥地里的。
是呢,沒人會看得起你。
便是招贅也沒用,入贅的女婿沒有地位,連做工分都得被人欺負。
所以啊,那些被塞馬桶悶死的女嬰,不是沒有道理的。
他們似乎變了,但輕描淡寫的語氣,卻又清晰地說明了什么。
新一代的年輕人或許觀念真的變了,但于顧拙而他們太陌生了。
而留守在村里的,到底還是以老人為主。
如顧大山和楊秀珍為代表的一群人,在顧拙眼中就像是這片土地的頑廯,他們看似平常隨處可見,看似沒有惡意,看似情有可原……但依舊在傷害著一個又一個女孩。
他們是再高明的醫生都束手無策的存在。
周巧繡聽得有些半迷糊,不由看向江自明,江自明搖了搖頭,這種事還是不要讓巧繡知道了。
其實年幼的時候,他們并不像謝凜那么敏銳,能夠感知到大人對阿拙無意識地打壓。
還是分開的這些年,時不時將童年的記憶拿出來回味,才漸漸咂摸出點意思來。
這種事,他們自己知道就行了,沒必要去跟人多說。便是周巧繡,江自明也不覺得她有知道的必要。
有時候,他們不是不為顧拙悲哀的。
明明她那么聰明,遠勝他們見過的任何男性,但她卻依舊會因為性別而受到長輩的打壓。
這是何其不公平,又是何其可笑的事情。
作為發小,他們很難不為顧拙感到不公。
受到顧拙拜托的劉大娘對房子很是盡心,盡管他們回來之前并沒有提前通知,但屋里除了因為沒人住所以顯得沒什么人氣,卻是干凈整潔得跟他們離開前一般無二。
聽到這邊的動靜,劉大娘還拎著個籃子過來了。
“你們家里什么東西都沒有,這些先拿去,好歹能應付明天的早飯。”劉大娘二話不說將籃子塞到了她手里。
顧拙看了一眼,籃子里是五個雞蛋還有一布袋的豆面,做頓早飯絕對夠了。
她也沒拒絕,只是笑著道:“籃子我明天還回去。”這些其實空間里有,但她卻不好做說明,便也只能坦然接受。
劉大娘聽出她的意思,嘆了口氣道:“你就是太客氣了。”她可不覺得七秀會貪她的籃子,估摸著是想給回禮。
顧拙笑了笑沒說話。
劉大娘雖然不計較這些,她家三個兒媳婦卻都不是省油的燈。自己要是占了這回便宜,后頭不知道會惹來多少是非。
他們家有三個大房間,他們夫妻帶著茵茵睡主臥,按說剩下兩個房間朱振睡一間,江自明和周巧繡睡一間,那是再適合不過的事情。
然而本地有風俗,夫妻去親友家是不能睡一張床的——原因也沒人說得清,雖然顧拙不介意這事,但江自明還是自覺地跑去跟朱振睡一個屋了。
第二天,顧拙不出所料起晚了。
她醒來的時候謝凜已經不在床上了,她看了看時間,已經七點半了。茵茵還睡得香,顧拙沒有喊她,穿了衣服輕手輕腳出去了。
本以為會面對一間安靜冷清的灶房,然而事實上——
“這個豆面是不是水份太多了?”
“不會吧?剛剛不是還太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