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句話就像帶著倒刺的利刃,它們毫不留情刺入肌骨,又在離開時帶出一片血肉。
這一刻,薛卿儀多希望她的手能像心一樣沒有知覺,這樣她就不會連呼吸也覺得疼。
她低垂眼簾,默不作聲地承受著,看掌心滲出的血染透雪白的紗布,逐漸變成一片觸目驚心的紅。
“你是啞了嗎!”這一次秦愈揚起的戒尺打在了旁邊的桌面上。
手都傷成這樣了,眉頭也不皺一下,是想他把她的這雙手給打廢掉嗎?
還是說她在賭,賭他會心軟?
秦愈確實是有一瞬間的心軟,不然戒尺也不會打偏,可一想到被薛卿儀賭對了,秦愈頓時感到難堪,他叱咤風云半生,竟然被一個小姑娘給拿捏了。
手起戒尺落,這一次還是打在了桌上。
茶盞被掀翻,嘭一聲摔碎在地。
濺射的茶水打濕了裙擺,薛卿儀瞥過那片濕潤,視線又壓低了些:“是我考慮不周,王爺教訓的是。”
聽見這聲王爺,秦愈的心像是被剜掉一塊,他滿眼不可置信地看向薛卿儀,“你叫我什么?”
“王爺。”薛卿儀并不覺得這個稱呼有什么不對,外公不認她,再叫外公只會自取其辱。
看她一臉冷淡,秦愈如鯁在喉。
他扶著隱隱作痛的心口緩緩轉身坐到椅子上,將手里的戒尺放下,“你和子瞻都不是小孩子了,行事要注意分寸,免得被人傳閑話。要知道姑娘家的名聲最為重要,雖然你在青樓待、但也要愛惜自己的名聲。”
秦愈的聲音比方才和藹了許多,說話也沒那么直接傷人,但薛卿儀知道這都是為了秦子瞻。
他好好語說這些,是在提醒她這個一身污名的人離秦子瞻遠點,別玷污了秦子瞻。
“請王爺放心,接下來我會好好待在瓊華閣養傷,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可是隨著她的這番話出口,秦愈的臉色更難看了。
薛卿儀以為是嫌她說得不夠清楚,于是又道:“王爺對小公子的良苦用心,我都明白,您放心,我不會再見小公子。”
此刻秦愈整張臉黑得跟鍋底有一拼。
他句句都在點她,要她注意自己名聲,她倒好,說什么明白他對秦子瞻的良苦用心。
秦子瞻那個混賬東西,他等會兒就去教訓,現在跟她說這些,不過是想讓她注意分寸。
私會這種事,對男人來說是風流雅事,對女人而可就是大逆不道。
罷了,她都不叫他外公了,他還操心這些作甚,她愛怎么以為就怎么以為吧。
秦愈擺擺手,“回去吧。”
薛卿儀福身告退。
看著她單薄的身影,秦愈不自覺嘆了口氣,“她這趟可是只帶了個丫鬟?”
唐管家回道:“薛二小姐此行只帶了一個丫鬟和一個車夫,那丫鬟還是個說話不利索的。”
秦愈往后一靠,闔眸吐出一口濁氣,“你帶人送她回去,免得路上出了什么意外,徒增煩心事。”
“是。”唐管家應下。
“等等……”想到那雙血淋淋的手,秦愈認命般地嘆了一聲,“去倉庫里挑些療愈肌骨的藥送去,怎么說她也叫了我十五年的外公,這點東西還是該給的。”
薛卿儀收到一匣子珍奇藥材的時候,心里并沒有什么波瀾,倒是獻春滿眼笑意,壓低了聲音同她說:“看來王爺,心里還是,在乎小姐的。”
外公這不是在乎她,是怕跟祖母不好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