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秒并非是終點,當運行時間突破這個大關,并且又穩態運行了一陣后,east裝置依舊平穩,陳懷楚這才下令結束實驗。
最終,當機器關閉的那一刻,時間定格在了1066秒!
“成功了!我們成功了!”
歡呼聲,瞬間就在整個實驗室的各處響起。
每個研究員都流露出興奮神色,或是和身邊的人緊緊相擁,或是握緊拳頭在面前猛烈揮舞著,其中有一些年紀比較大的研究員,更是直接熱淚盈眶了起來。
他們在吶喊,他們在興奮。
年輕的研究人員興奮到無以復加,年老的教授們更是一下子跌坐在地上,眼眶在流淚,可嘴角卻帶著笑容。
他們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為這歷史性的一刻,瘋狂地宣泄著自己的情緒。
等離子體加熱億度,運行時間破千秒!
所有人明白這個數據代表著什么!
所有人也都清楚,這個數據蘊含著何等含義!
攝像機依舊還在拍攝。
無聲的記錄下這似乎能掀翻房頂的狂歡。
一旁的總臺記者也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他已經來離子所很多次了,也了解過可控核聚變,自然知道眼下這個數據所代表的意義到底是多么的重大。
他面上帶著掩飾不住的笑容,來到陳懷楚面前,趁著下方眾多研究員歡呼的場景,開口詢問道:“陳教授,首先恭喜你們的實驗取得圓滿成功!我記得在2016年時就曾來過這里,拍攝過你們的運行試驗,那次是五千萬溫度下運行時間達到101秒,如今八年時間過去,esat已經來到了一億溫度下運行時長達到1066秒,我想知道,這個實驗數據代表著什么意義?”
隨著提問,一位攝影師也扛著攝像機,將鏡頭對了過來。
陳懷楚知道,這是要對外宣傳的影像資料,于是便笑著說道:“這代表著,我們的可控核聚變研究,已經邁上了新的臺階!我所說的新的臺階,不僅僅是再次創造了托卡馬克裝置高約束模運行的新世界紀錄,更是我國聚變研究從基礎學科研究邁向工程實踐的一個新臺階!”
“哦?”記者眼前一亮,追問道:“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這個實驗結果,代表著我們的可控核聚變已經走到了邁向商業化的可能?”
“沒錯!”陳懷楚毫不猶豫的說道:“眾所周知,想要實現可控核聚變發電,首先就是要將等離子體加熱至破億溫度,這樣才能達到聚變效果,而想要做到商業化,就需要等離子體穩態運行持續放電才行,如今我們實現了上億度1066秒穩態長脈沖高約束模等離子體運行,也就意味著已經完成了可控核聚變商業化的前置條件!”
“這驗證了可控核聚變商業化發電的可行性,也對未來的聚變堆建設和運行具有重要的意義!可以說,從現在起,可控核聚變實現商業化發電再也不是一個疑問,而是一個定論!”
“這么說來,確實是一次了不起的成果!”記者笑著說道,隨后,他又說道:“陳教授,接下來我要問一些專業性的話題,以充當采訪素材。”
“沒問題。”每次被采訪,記者都會要求受訪者給大眾普及一下可控核聚變,陳懷楚知道這都是應有之意,故而點頭說道。
記者點點頭,組織了一下語,隨后問道:“陳教授,先前我注意到你說這次是穩態長脈沖高約束模等離子體運行,能不能給我們科普一下,什么是高約束運行模式,另外講一講技術的難點,以及是如何實現的,又克服了哪些難題。”
“高約束運行模式最主要的好處就是效率高、經濟性強,在我們認為,是未來聚變試驗堆和工程堆穩態運行的基本模式,不過技術自然也會更高,想要掌控高約束模式,就要面臨一系列的問題,比如邊緣局域模引起的等離子體邊緣區溫度、密度臺基的突然崩塌,在這個過程中所釋放出的強脈沖熱流會導致偏濾器熱負荷過載、靶板材料濺射損傷,大量雜質進入芯部等離子體引起大破裂,因此在實驗裝置上實現長脈沖穩態高約束模挑戰極大、難度極高。”
“在最初我們也是面臨了很大的挑戰,不過在所里眾多同事的努力下,我們經過反復的討論,最終決定將研究重心放在托卡馬克穩態高性能等離子體前沿物理研究上,我們的眾多理論小組合力解決了等離子體芯部和邊界的物理集成、等離子體與壁的相互作用、高功率加熱系統注入耦合、主動冷卻、第一壁材料排熱、實時診斷、精密控制等一系列前沿物理和工程技術問題。”
“當然,等離子體的高約束運行模式還只是其中一項難題,在實現當下這個結果之前,我們所里的研究員們面臨著許多更為復雜的問題,但最終還是全部攻克了下來。”陳懷楚說道。
隨后,記者又詢問了幾個問題,陳懷楚都一一給出解答,眼看著采訪時間已經有五六分鐘,素材夠了,記者想了想,問出了最后一個問題:“陳教授,我還有最后一個問題,也是大眾比較關心的問題。”
“這個問題其實在2016年的時候就曾詢問過,那就是我們的可控核聚變商業化究竟還要多久才能實現,不過那時你并沒有給出準確的答復,如今我想重新問一遍——在這次實驗過后,我們距離可控核聚變發電,還有多遠的距離?”
聽到這句話,陳懷楚并未立刻回答,而是看了一眼east裝置,隨后這才轉過頭,說道:“這個問題我還記得,那時我說的是無法給出準確的答案,而現在,我依舊無法給你準確的答案。”
記者露出疑惑之色。
“雖然我們在可控核聚變的研究上取得了很多成果,但如果將視線拉長到從開始研究可控核聚變,到真正實現商業化的整體視野中來看,我們也不過才走了很少的一段路而已。”
“我曾經說過,可控核聚變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未來是陌生的,我們每前進一步,都需要摸索著前進,我們每取得的一些成績,都是在對物理和宇宙的邊界探索與認知,前方的道路到底還有多遠,誰也不清楚,那來自可控核聚變的曙光到底還有多遠,仍舊屬于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