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
他那扼住對方脖頸的五指,驟然發力!
一股毀滅性的、至剛至陽又至陰至寒的沛然力量,瞬間如同決堤的滅世洪流,毫無阻礙地沖入那修士的體內!
這股力量所過之處,堅韌的大羅仙軀如同烈陽下的薄雪,寸寸斷裂、崩解!
經脈、骨骼、臟腑、血肉…一切存在都在瞬間被碾磨成最細微的粒子!
“嗬…”
那修士的雙眼猛地凸出,充滿了無盡的痛苦與絕望,喉間卻只能發出一聲短促而詭異的嗬氣聲。
仿佛連慘叫的權力都被無情剝奪。
然后。
在周圍所有修士驚駭欲絕的目光注視下——
那位大羅初期的修士,連同他身上那件看似不凡的紫金錦袍、以及佩戴的幾件靈光閃爍的護身小法器…整個存在,如同被投入焚天烈焰中的沙塑!
寸寸斷裂!
繼而化作漫天飛灰!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沒有血肉橫飛的慘烈。
只有一種徹底的、絕對的、歸于虛無的湮滅!
甚至連一絲屬于他存在過的神魂波動,都在那毀滅力量爆發的瞬間,被無情的抹去,徹底消散于無形的星空之中!
形神俱滅!
真正的蕩然無存!
“咕嚕…”
親眼目睹一位足以在仙界開宗立派、稱尊做祖的大羅修士,就這般如同碾死一只螞蟻一樣,被隨手抹殺,連點渣滓都不曾留下…
死寂!
如同最厚重的鉛云,瞬間籠罩了整片區域。
所有修士,無論修為高低,都不由自主地、整齊劃一地倒吸一口冷氣!
那聲音匯聚在一起,形成一片壓抑的嗡鳴。
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寒意,從每個人的腳底板瘋狂竄起,沿著脊椎骨一路炸上頭皮,讓他們全身的汗毛都倒豎了起來!
場中一時間寂靜得可怕。
只剩下遠處星力潮汐的隱隱轟鳴,以及眾人粗重壓抑的喘息聲。
連那些之前還在為爭奪寶物而廝殺的修士,都下意識地停住了手,僵立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法。
目光呆滯地望向那片飄散著細微塵埃的虛空,又驚恐萬分地偷瞄向那個造成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那個一襲青衣、仿佛只是撣了撣衣袖塵埃的恐怖身影。
蕭羽卻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甚至未曾再看那片虛無一眼。
只是隨意地散去指尖殘留的一絲能量波動,仿佛撣去一縷灰塵。
隨即。
他神色鄭重地翻手取出了那盞屬于師兄白寒的本命燈。
古樸的青銅燈盞,靜靜地躺在他的掌心。
燈芯處。
那原本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的火苗,此刻竟變得明亮、凝實了許多!
橘黃色的光芒穩定地跳動著,充滿了勃勃的生機,燈焰的尖端,更是明確地指向了葬星海那波濤洶涌、氣息詭譎的最深處!
一股難以喻的喜悅,瞬間沖散了蕭羽眉宇間因殺戮而帶來的冰冷。
“果然…師兄,你真的在此!”他心中默念,目光灼灼地盯著那跳動的燈焰,仿佛看到了師兄不屈的身影在星海深處掙扎、前行。
希望之火被點燃。
然而。
當目光再次投向那片深不可測、散發著連他都感到心悸的危險氣息的葬星海深處時,那份喜悅又被一層凝重覆蓋。
眼前之海,絕非等閑。
那彌漫的冰冷死意,那殘破星辰上的驚世痕跡,那源自核心深處的恐怖搏動…無不昭示著此地是大兇絕地。
“知己知彼…”蕭羽心念電轉。
他強壓下立刻闖入的沖動,心思沉入識海最深處,溝通了那片懸浮于混沌氣息中的巍峨帝城之影。
“道友。”蕭羽意念傳音,帶著一絲鄭重,“你存在歲月悠遠,見聞廣博,可知曉眼前這片葬星海的真正底細?其兇險究竟源于何處?”
短暫的沉寂。
仿佛那古老的器靈在喚醒塵封的記憶。
終于。
元始帝城的器靈那帶著亙古滄桑、仿佛穿透了無盡時間長河的聲音,緩緩在蕭羽識海中響起:
“此地…”
聲音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句,又似在回憶那遙遠的過往。
“原本…并非死地絕海。”
器靈的聲音變得悠遠而縹緲,如同在講述一段失落的神話。
“在無法追溯的遠古紀年,這里…是輝煌鼎盛、威震諸天萬界的圣陽仙庭之所在!”
“其主,圣陽大帝…”
提到這個名字,器靈的聲音中,罕見地流露出一絲復雜,有凝重,有追憶,似乎還有一絲…難的感慨?
“乃是那個紀元,仙界真正的至強者之一!威壓寰宇,統御萬仙,莫敢不從。其創立的仙庭,如同永恒烈陽,光芒照耀無盡星域,法則為其所用,大道為之共鳴。”
器靈的描繪,讓蕭羽腦海中瞬間勾勒出一幅氣吞寰宇、輝煌無極的宏大畫卷。
“可惜…”
器靈的聲音陡然轉沉,如同從云端墜入深淵。
“盛極而衰,泰極否來。后來,不知何故,或許是大道反噬,或許是觸及了某種禁忌…圣陽仙庭內部,突生驚天變故!”
“具體緣由,已淹沒于時光長河深處,眾說紛紜。最為流傳的一種說法是…”
器靈的聲音變得更加低沉、詭異:
“是那圣陽大帝,為了追求更高、甚至超越大帝之境的力量,強行修煉一門驚世駭俗、卻又充滿不祥與詭譎的禁忌神功!”
“據說,他在修煉最為關鍵、試圖沖擊最后關隘之時…出了無法挽回的岔子!”
“不僅自身…連同其凝聚的無上大帝道果,都在那恐怖的失控過程中,莫名地…消散了!”
“消散?”蕭羽心中劇震,意念中帶著難以置信的疑問。大帝級存在,幾乎與天道同存,怎會莫名消散?
“是消散!”器靈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
“而這,還不是最可怕的。”
它的聲音陡然帶上一抹森然寒意:
“在圣陽大帝自身消散的過程中,那失控的禁忌神功,似乎溝通了某個不可名狀、充滿無盡惡念的恐怖源頭…釋放出了大量蘊含極致詭異與詛咒之力的…黑色血液!”
那“黑色血液”幾個字,被器靈刻意加重,仿佛僅僅是提及,都會引動某種不祥。
“那黑血,如同污穢的滅世之源,擁有污染、扭曲、吞噬一切的恐怖力量!一旦釋放,便不可遏制!”
“它引發了席卷整個仙庭、乃至波及周遭無盡星域的滔天災變!仙庭法則崩壞,神圣的殿宇被侵蝕、腐化,強大的仙神被污染、化為只知殺戮的怪物…”
“最終…”
器靈的聲音帶著一絲悲涼與沉重:
“輝煌無盡歲月的圣陽仙庭…徹底崩毀!化作了如今你眼前這片…充滿了死亡、不祥與無盡詭譎的黑色禁區——葬星海!”
“這便是星骸漂浮、死意彌漫、氣息刺魂的由來!”
“悠悠萬古歲月流逝,此地經歷的災變沉淀、扭曲,加之那詭異黑血可能依舊殘留…使得此地的詭譎兇險,非但沒有消退,反而日月累,變得愈發深邃難測!”
“時至今日…”
器靈的聲音帶著極其嚴肅的告誡:
“這片葬星海,早已成為連仙帝級人物,若非必要,都等閑不敢輕易踏足的生命絕域!其中潛藏的兇險,已非單純的力量所能衡量,更涉及法則扭曲、詛咒污染、時空陷阱…防不勝防!”
它敘述完畢,滄桑的聲音中帶著一絲純粹的好奇與關切:
“小友…觀你并非莽撞之徒。如此兇險絕地,便是仙帝亦要三思。你…究竟為何會來到此地?”
蕭羽沉默了瞬間。
器靈的描述,比他預想的還要兇險百倍。仙帝止步…師兄白寒是如何進去的?他如今是否還安好?那本命燈火雖亮,但在這等絕地,又能支撐多久?
憂慮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繞心臟。
但事已至此,退縮絕無可能。
他意念堅定,不再隱瞞,直接將核心目的道出:
“尋人。”
“我師兄白寒,于多年前失蹤,身陷險境,性命垂危,其本命燈魂火一度微弱將熄。我循著極其微弱的因果感應與魂燈指引,跨越無盡星域,一路追蹤至此。如今,此燈指向這葬星海深處,師兄他…就在其中!”
蕭羽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決心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焦灼,將掌心那盞明亮跳動的本命燈虛影,在識海中映現給器靈。
元始帝城器靈聽完,那原本帶著一絲好奇的語氣,瞬間變得無比凝重,甚至帶著濃重的憂慮:
“竟是為此…”
“如此的話…事情怕是…極其棘手了!”
它的聲音充滿了慎重:
“且不說你師兄因何能闖入此等絕地,又是如何在其中存活至今…單說如今的葬星海深處…那核心區域究竟變成了何等光怪陸離的模樣?其中又隱藏著何等難以想象、甚至無法說的恐怖?經歷了萬古災變與詭譎沉淀,那里早已化作連昔年圣陽仙庭舊識都難以辨認的禁忌之所!”
“更有傳聞,在那核心區域,圣陽大帝當年修煉失敗時逸散的殘破法則、大帝道痕碎片,與那污染一切的詭異‘黑血’力量,可能形成了某種…活著的、扭曲的、充滿惡意的共生體!那是連仙帝神念都能污染吞噬的怪物!”
“小友…前路之兇險,遠超你我想象!那已非勇氣與力量所能簡單跨越的深淵!”
器靈的擔憂如同冰冷的潮水涌來。
蕭羽的臉色瞬間陰沉如水。
師兄就在里面,生死未卜,每耽擱一息,危險便多一分!
這些描述確實令人心悸,但此刻,任何阻礙他前進的理由都顯得蒼白無力!
“休要多!”
蕭羽直接以意念打斷了器靈的憂思,聲音冰寒而決絕,帶著斬斷一切猶豫的鋒芒:
“兇險如何,我自知曉!但我別無選擇,也絕不會退縮!”
他話鋒一轉,問出了最關鍵、最核心的問題,直指本質:
“我只問你!若我執意進去!憑你元始帝城之能,再加上我識海內蘊養的鴻蒙造化圖與遁破萬界的穿天梭,三者合力——能否護我周全,闖一闖這龍潭虎穴?!”
“能否?!”
最后兩個字,如同驚雷,在識海炸響,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然。
短暫的沉寂。
仿佛器靈也在衡量這前所未有的組合,面對這萬古絕地的勝算。
下一刻。
元始帝城器靈那原本凝重無比的語氣,竟如同撥云見日般,瞬間變得輕松起來!
甚至…帶上了一絲難以抑制的傲然與…躍躍欲試?!
“嗨!”
它發出一聲仿佛帶著“你怎么不早說”意味的意念波動。
“你早說啊!”
“若單憑老夫現在這狀態,尚未完全恢復至巔峰,獨自陪你硬闖這鬼地方最深處…嗯,或許還得掂量掂量,畢竟那詭異黑血和扭曲的帝級法則碎片,對器靈本源亦有侵蝕之危,老夫也不想再沉眠個幾萬年…”
“但若是…”
器靈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強大的信心與睥睨之意:
“若是加上鴻蒙造化圖那老小子自成一界的守護偉力,再配上穿天梭那滑不留手、無物不遁的穿梭時空之能…”
“三者合一!”
“嘿嘿嘿…”
器靈發出一陣帶著強大底氣的“笑聲”:
“不是老夫夸口!護你小友周全,在此星海之中行走,絕對不在話下!這葬星海雖兇名赫赫,詭譎難測…”
它的語氣帶著一種源自無上榮耀的俯視:
“可當年那圣陽大帝在全盛時期,威壓諸天又如何?在我主人‘元始大帝’面前,那也是…不夠看的!”
“老夫作為主人親手煉制的無上道兵,雖非主人親臨,但底蘊猶存!配合另外兩件至寶,這葬星海縱然是龍潭虎穴,今日也要給它捅個窟窿出來!”
得到這個斬釘截鐵的肯定答復,蕭羽心中最后一絲疑慮瞬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磐石般的安定與沸騰的戰意!
“好!”
一個意念,如同金鐵交鳴!
他不再有絲毫遲疑!
手握那盞光芒穩定、堅定指向星海深處的青銅本命燈,蕭羽眼中爆發出決絕的光芒!
“師兄,等我!”
心中無聲吶喊。
下一刻。
他身形一動,不再掩飾!
轟!
一股浩瀚如星海、卻又凝練到極致的磅礴氣勢,驟然從他身上沖天而起!
周圍的粘稠星力與冰冷死意,竟被這股氣勢強行排開,形成一個短暫的真空地帶!
在岸邊無數道或敬畏、或驚駭、或幸災樂禍、或復雜難明的目光聚焦下——
蕭羽的身影,化作一道撕裂星空的青色流光!璀璨奪目!決絕無比!
如同離弦之箭,又似一顆逆向墜入深淵的星辰!
徑直射向了那片浩瀚、詭譎、散發著無盡危險波動的葬星海!
他看似步伐從容,每一步踏在粘稠如汞漿的星力虛空之上,都暗合天地至理,施展著縮地成寸的無上空間神通。
腳步落下,虛空泛起玄奧的漣漪。
身形閃爍間,已是數百上千里無聲掠過!
速度快得超越了大多數修士目力捕捉的極限,只留下一道道在星輝波濤中急速遠去的青色殘影!
岸邊,那些驚魂未定、死里逃生的修士們,包括那幾個退到更遠處、心有余悸的大羅高手,全都如同被無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嚨。
他們眼睜睜看著那道恐怖的青色流光,如同撲火的飛蛾,決絕地闖入那連仙帝都不敢輕入的葬星海深處…竟無一人敢大聲喘息!
更無人敢發出一絲一毫的阻攔之音!
死寂!
比之前更甚的死寂!
只有粗重的呼吸和劇烈的心跳在胸腔內擂動。
直到蕭羽的身影徹底消失在星光波濤與那越來越濃、仿佛能吞噬一切的詭譎迷霧深處,連最后一點青芒都不可見…
這片死寂,才如同被打破的冰面,猛地爆發出激烈如潮的議論與驚呼!
“他…他真的進去了?!”
“我的天!那可是葬星海深處啊!仙帝止步之地!”
“抬手抹殺大羅…此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是隱世不出的老怪物?還是某個無上大教的帝子傳人?”
“從未見過!從未聽聞!如此恐怖的實力,絕非無名之輩!”
“那道青色遁光…好生眼熟…似乎…似乎在哪里聽過傳聞…”有見多識廣的老修士眉頭緊鎖,苦苦思索。
而在人群一角。
幾個之前被蕭羽氣勢所懾、心有不甘的修士,互相對視一眼,眼中閃爍著嫉妒與惡意的光芒。
其中一人,望著蕭羽消失的方向,發出一聲充滿幸災樂禍的陰冷嗤笑:
“哼!實力強橫又如何?神通蓋世又怎樣?”
“如此狂妄托大,竟敢單槍匹馬,徑直闖入葬星海最深處?簡直是自尋死路!”他刻意壓低了聲音,卻難掩語氣中的快意。
“不錯!真當自己是仙帝臨凡了?葬星海深處的恐怖,豈是人力可抗?等著吧,用不了多久,那青色流光就會徹底熄滅在里面!”另一人接口,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惡意期待。
“無知者無畏!死路一條!”第三人冷冷總結,仿佛已經看到了蕭羽在星海深處化作飛灰的結局。
這些充滿惡意的低語,在人群中悄然傳播,如同毒蛇的吐信,為那片深邃的星海,更添了幾分詭譎與不祥的注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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