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沙城的寒風卷著沙礫抽打在城墻上,發出嗚嗚的聲響,如同戰死的英魂在嗚咽。
喬飛宇、卓不群、方夢等一群天潢貴胄的身影,最終消失在通往安全后方的地平線,那所謂“歷練三年”的界主旨意,被徹底踐踏在逃亡的煙塵里,淪為蒼白可笑的廢紙。
然而,第三麾的軍心并未因此動搖分毫,反而在絕境中淬煉得更加堅韌。
將士們深陷的眼窩里燃燒著不屈的火焰,不是為了那些逃離的貴人,而是為身后無數掙扎求存的人族同胞,為家中望眼欲穿的親人。
嘩變的陰云從未升起,只有同仇敵愾的死志在沉默中彌漫。
帥帳內,氣氛肅殺如鐵。
穆洪山、秦紅玉、葉依水、寧溪四女以及一眾核心將領,如一尊尊沉默的雕像,深深彎下腰,朝著主位上的蕭羽深深鞠躬拱手,姿態決絕如磐石。
“麾主!”穆洪山的聲音嘶啞卻斬釘截鐵,“此役兇險遠超以往,懇請麾主萬勿再親冒矢石,沖鋒陷陣。”
“請麾主坐鎮中樞,以策萬全!”秦紅玉清冷的嗓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懇切。
趙戟抬起頭,直視蕭羽的眼睛,眸底是深不見底的憂慮:“我等死不足惜,然麾主,你絕不能有失。”
穆洪山再次開口,每個字都重若千鈞:“我們這些人,可以埋骨黑沙城,為人族流盡最后一滴血,死而無憾。但人族……不能失去希望!”
“而您,麾主,”他語氣陡然激昂,帶著不容辯駁的信念,“便是這黑暗亂世中,人族未來的希望之光!”
“請麾主應允!”眾人齊聲低吼,腰彎得更深,那姿態分明是——若蕭羽不點頭,他們便永不直起身。
蕭羽端坐主位,鐵血鑄就的心防,在這一刻也悄然裂開一道縫隙,涌動著滾燙的熱流。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與這些同生共死、甘愿以血肉之軀為他筑起屏障的袍澤并肩多年,縱使他對這仙界歸屬感疏淡,那份熔鑄于鐵與血中的情誼,也早已將他冰冷的心煨得滾燙。
“諸位……”
他看著眼前一張張飽經風霜、此刻寫滿死志的臉龐,沉聲開口。
“起身。”
“你們的赤誠之心,我,感銘五內。”
他目光緩緩掃過眾人,那股因援兵斷絕而升起的些許疏離與漠然,在此刻被暖流沖刷殆盡。
“但,也請諸位莫要太過悲觀。”
眾人聞,困惑地抬起頭,眼中滿是疑問。
“即使沒有援兵,我第三麾也并非砧板魚肉。”
蕭羽的聲音沉穩有力,帶著一種令人信服的篤定。
“憑我們自身的實力與底蘊,未必不能破此強敵,將那所謂的‘至尊軍’,埋葬于黑沙城下!”
眾人面面相覷,臉上驚疑不定,完全不明白麾主這突如其來的強大信心源于何處。
第三麾再強,如何抗衡四位大羅壓陣的異族王牌?
蕭羽不再多,目光微凝,沉聲道:“趙行川!柳心棠!葉念主!”
帳內光影微晃。
三道身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蕭羽身后左側,如同從虛空中踏出。
左側一人,面容儒雅,氣息淵深似海,正是趙行川。
他身旁,柳心棠身姿瘦削,眉眼間卻透著凜冽劍意。
最右一人,身材挺拔,神色淡漠,正是化名葉念主的葉全。
三位大羅境強者甫一現身,磅礴浩瀚又內斂到極致的氣息便如無形的潮汐般瞬間充斥了整個帥帳。
空氣仿佛凝固了,壓抑得令人窒息。
穆洪山、秦紅玉等人瞳孔驟縮,感受到那如山岳般沉重的威壓,呼吸都為之一滯。
驚愕、狂喜、難以置信的神色在他們臉上一閃而過。
“這三位,”蕭羽的聲音打破了寂靜,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皆是大羅前輩。”
他指向趙行川與柳心棠:“行川和心棠是我師侄,皆為大羅中期修為。”
目光轉向葉全:“葉先生,亦為大羅前期之境。”
“有三位前輩在,”蕭羽的話語斬釘截鐵,“足以牽制異族至尊軍中那三位大羅!”
他頓了頓,目光轉向穆洪山。
“至于異族最后那位大羅后期……”
“穆大哥……”
穆洪山的心猛地一跳,迎著蕭羽的目光。
“便煩請令客卿,張柏仁張前輩出手了。”
此一出,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穆洪山身上,驚訝、探尋、期待……不一而足。
穆洪山臉上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為難,他確實只隱約提過張柏仁實力不凡,卻不知其具體深淺。
“麾主……”
他遲疑著開口,眉頭微蹙。
“非是我不愿請張前輩出手,大羅后期之境,非同小可……”
“我實不敢保證張前輩,是否……”
他話音未落。
“哈哈哈!”
一聲爽朗洪亮、中氣十足的大笑,毫無征兆地穿透了帥帳的禁制,瞬間驅散了帳內的沉凝。
“不過一個大羅后期而已,交給老夫便是!”
笑聲未落,一道模糊的身影已如同瞬移般出現在穆洪山身側,凝實成一個身著樸素青袍、面容矍鑠的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