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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地小說網 > 囚春山 > 13 夭夭

      13 夭夭

      幾息后,對著那道已經轉身離去的廊下清影,她垂眸,攥緊了指尖微微伏身:“是,侯爺。”

      戚白商踏出瑯園時,戚世隱就站在馬車旁。

      見她出來,他上前一步:“我聽說今夜瑯園生亂,你……”

      “白商無事,謝過兄長。”戚白商作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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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

      夭夭

      “方才送你出來的,是瑯園中人?”戚世隱望了眼早已無人的曲廊。

      不知為何,那道身影明明只是站在昏昧里,未曾現身露面,卻已叫他覺出了幾分似曾相識的危險。

      “…是,”戚白商截住話頭,“此地不宜久留,兄長,我們先回府吧。”

      “好。”

      沿著小路遠行的馬車內,戚白商望著銅燈下疊起的黃綾折子,收回目光:“今日之事是白商叨擾兄長,還耽擱了你的公務。”

      “無礙,折子已寫好,我明日遞上去也一樣。”

      “…嗯。”

      來路上緊張婉兒中毒之事,只著急趕路,戚白商還不覺得什么。此刻歸程,兩人相顧無,她才忽然覺得此路有些漫漫了。

      最后還是戚世隱先開了口:“這些年你在衢州莊子里,生活得可好?”

      戚白商遲疑:“還好。”

      “你可是怪我,不曾前去看過你?”

      “白商怎敢。”

      戚白商發誓,自己這話出自肺腑,然而抬眸望向戚世隱,不知怎么她就覺著他一副“我就知你怪我”的神情。

      “我并非不愿,五年前外務行經衢州,傳話人說你不在莊子里。我以為,你應是不愿見我。”

      “額,并非如此,那時我……”

      戚白商卡了殼。

      她要直說她那時跟著老師游醫在外嗎?可老師不讓她對外人提起他的存在啊。

      “無礙,”戚世隱見她結舌,難得顯出幾分幼時呆怔模樣,眼底不由泛起笑意,“你如今不怪我了就好。這些年來,我知你與婉兒常有信件往來,卻從不愿寫信給我,我本以為你是不愿見戚府之人、更不想提及當年之事。得知你歸京,我才想自己大約猜錯了。”

      戚白商有些心虛:“白商絕無此意。只是不敢妄自攀附兄長……”

      戚世隱卻皺了眉:“你是我親手領入戚府正門的妹妹,何來攀附之?”

      “……”

      多說多錯,戚白商閉上了嘴巴。

      “如今既說開,我便也放心了。今后有兄長在,任何事你都可以來尋我。”戚世隱安撫道,“與凌家結親之事,你若不愿,父親那兒我來為你周旋。”

      戚白商眼神微動,跟著想起了某人臨走前笑里藏刀的涼冽嗓聲。

      她輕嘆:“此事,謝清晏不會善罷甘休。”

      “定北侯……”

      戚世隱皺眉,眼鋒凜然:“此人所圖,我看不透。日后你離他遠些,免得被他卷入京中紛亂舊事里。”

      舊事?

      戚白商若有所察地望了眼桌上的黃綾折子。

      “只是戚家恐難避此劫。”

      戚世隱皺眉,“婉兒與征陽公主之間,不論他選誰,或都將成為上京前后二十年里最大的變數。”

      “……”

      戚白商托著下頜,在心底輕嘆。

      若是入京之前,她還能說一句,只要別選婉兒就好。

      可今日之事叫她已然明白——戚家早就作為二皇子的一顆棋子,落入局中。若婉兒嫁成了,未必能得安寧,若婉兒嫁不成……

      那怕是偌大戚府,不論婉兒還是她,都得不了什么善果了。

      “……”

      車窗邊,眉眼漂亮驚艷卻又沮喪的戚白商難得流露幾分小姑娘的惆悵模樣,時不時往外嘆口氣,還一氣三停,慢慢吞吞的。

      戚世隱回神后望見了,不由笑著抬手,去摸了摸她頭頂:“莫怕,兄長護著你。”

      手落上去,兩人俱是一頓。

      跟著,戚世隱垂手,戚白商轉眸。

      憋了半晌,小姑娘輕咳了聲,把憋得臉頰微紅的那口氣從馬車小木窗吐去天邊了。

      孤月清寒,正半隱半現地懸在云際。

      ——

      同一片靜謐的夜空下。

      瑯園一角小院,入夜已深。

      云侵月踏著夜色轉過游廊,步入敞著窗的昏昧房中。

      “這事我實在想不通,長公主府從前是燒不起蠟嗎?你怎么就這么不愛點燈呢?烏漆嘛黑的,你也不怕摔著。”

      云侵月一邊嘟囔,一邊嫻熟地掏出火折子,掌上了燈。

      “那云府是否從前便無門,”謝清晏神顏疏慵地靠在窗邊,漆眸兩點,淡淡瞥來,“才養成了云三公子從不敲門的習性?”

      云侵月剛要笑,卻忽察覺什么,在空氣里嗅了嗅。

      他臉色微妙:“你飲酒了?”

      話問出去,他眼神已經習慣地落向那人掌中——

      果然。

      謝清晏斜倚窗畔,左手半撩,掌心中掛著塊溫潤的玉佩。

      他進來前,那人應是對著月色,正在……

      “賞”玉佩。

      ——這是某人酒后若醉,唯一不改的表征。

      那枚玉佩樣式簡單,是質地極好的和田玉,云侵月早幾年有幸見過,上面也沒什么花紋圖案,只雕刻著“夭夭”二字。

      為了搶來這玉佩一觀,云侵月那次還有幸差點把自己小命搭上去。

      不過也是因此,他才得知了某人畫皮之下的可怖。

      自那之后,即便他與謝清晏關系愈近,對拿著這塊玉的謝清晏,也一向是敬而遠之。

      不過……

      “今日既非重陽,便是還沒到這玉佩主人的生辰,”云侵月謹慎地停在了門口,“你又何故在此飲酒?”

      謝清晏已將玉佩戴回頸下,叫它收入衣內,貼在心口。

      玉質溫潤,浸著夜色涼意。

      “錯夢故人罷了。”

      “這樣說來,”云侵月放心地走進來,“這位‘夭夭’,就是你想找的那個左手虎口有紅色小痣的女子吧?”

      謝清晏垂回廣袖,清正了衣冠,又恢復到平素里那個白玉無瑕般的定北侯。

      他眉眼溫潤,聲線也平靜:“我以為你那日不曾聽到。”

      “怎么會,我耳朵多尖?”

      云侵月自覺到旁邊梨木椅子落了座,折扇一展,“回京那日我就讓樓里給你查過了,可惜找遍了,京中各家貴女里沒有這么一號人物。”

      “……”

      謝清晏展整袍袖的指骨一停。

      長睫覆下,襯著燭火輕影,竟像是難以自已地顫了一下。

      “咳。”

      偷眼瞧他的云侵月驚了一下,把茶水吐回盞中,拎著袖口毫無形象地擦嘴:“我素來知道這位在你心里分量重,但沒想到,能重得叫你都披不住畫皮了。”

      謝清晏回神,掀起長睫,唇畔仍勾笑,眼底卻生幽:“再提一句畫皮?”

      云侵月撇嘴:“這么看重,她救過你的命?”

      “豈止。”

      云侵月愕然回頭:“什么意思?”

      “不過是我曾與她勾指畫押,”

      像是玩笑般,謝清晏輕描淡寫地抬了漆眸:

      “將我這條命,賣給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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