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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舊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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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舊案

      戚白商微微一怔:“爭儲與你有何關系?”

      “瞧我都忘了,姐姐未在京中,不了解這些事,”戚婉兒苦笑嘆道,“大胤朝堂中,二皇子與三皇子早已爭儲多年。二皇子乃皇后所生,背靠宋家,三皇子乃貴妃所出,有安家助勢。”

      “……”

      “安家”兩字一出,戚白商拈著的茶盞像是不慎一顫,晃出來滴藥茶。

      苦褐色浸入桌布。

      而無意識捏緊了茶盞的戚白商抬眸,望向戚婉兒。

      可惜戚婉兒并未發覺:“朝中文官士族也多以宋、安兩家為首,分庭抗禮,但在兵權上……”

      戚白商回神,了然:“謝清晏冠絕大胤。”

      “是。所謂軍功累累,天下歸心,并非妄。兩位殿下忌憚他,更忌憚他在鎮北軍乃至天下臣民心中的盛望。”

      說到這兒,戚婉兒有些嘲弄道:“然而昔年裴家虎將盡誅后,大胤苦邊境已久,如今西寧雖滅,北鄢未除。國戰不休,便沒人動得了他。何況他本就是長公主獨子,圣上的親外甥,還有什么人比他更適合作為奪嫡倚仗?如今朝野公認——兩位皇子中,誰能爭取到謝清晏的支持,誰便能成為東宮之主。”

      “……”

      戚白商想起了那日在招月樓下,隔皂紗望見的身影。

      還有那人要為她下聘賜婚的清聲。

      剛好些了的頭疼好像又回來了。

      戚白商輕嘆,扶額:“我記得,大夫人是當今皇后的胞妹。”

      “是,皇后是我的親姨母啊,”戚婉兒嘴角勾起一抹笑,卻有些涼,“若宋家有適齡女子,我還能逃過此劫,偏偏并無。”

      戚白商蹙眉:“一定要通過姻親來拉攏?”

      “這世上沒有什么比姻親與血緣更能穩固權力的紐帶了,”戚婉兒黯然地落回眼,“三皇子亦然。但他有一母所出的胞妹,征陽公主。”

      若說謝清晏在上京城中有愛慕者無數,那征陽公主就是其中地位最高的。

      即便戚白商遠居鄉野,也早有耳聞——這位殿下對謝清晏有多癡心不改,糾纏不休。

      “之前關于你們三人的流,”戚白商有所通悟,“便是兩相抗衡的結果?”

      戚婉兒道:“沒錯,表兄、姨母、我母親甚至整個宋家,都屬意以我為籌碼,與征陽公主相抗。即便定北侯娶了征陽公主作正妻,二皇子也定會令我做謝清晏的側室。”

      “…他敢。”戚白商冷淡了眉眼。

      戚婉兒一怔,回神,對上戚白商溫吞含涼的眼眸,不由笑了:“也只有阿姐疼我了。”

      她雖這樣說,但顯然不信阿姐能做什么。

      戚白商并未解釋:“若我是謝清晏,定兩不相幫。”

      “兩不相幫?”戚婉兒頓了下,無奈搖頭,“將上京比作一片廣袤之海,皇宮便是最無底的漩渦。臨近權力中心,沒有一人能置身事外。即便是來日的鎮國公,亦不能。”

      “那,圣上就沒有其他皇子了?”

      “還有一位四皇子,可惜他年紀尚小,母妃又只是個宮女出身,毫無外戚幫扶,朝中更無人脈,不可能出頭。”

      戚白商問:“既有二三四,便該有一,大皇子呢?”

      “…!”

      戚婉兒聽完卻像是驚了一下,幾乎要抬手上前來捂戚白商的口。

      等回過神,她驚悸未定,壓低了聲:“阿姐,答應我,只要你在上京一日,就絕不能在任何外人面前提什么…大皇子。”

      戚白商聽得出,婉兒在說“大皇子”三字時,聲音都是放輕且微顫的。

      她不由好奇了。

      “為何?”

      戚婉兒躊躇片刻,才拉近間距:“阿姐可聽說過,昔日外戚第一世家裴家,因貪贓謀逆、獲罪滅門之事?”

      戚白商遲疑:“似有耳聞。”

      “你所說的大皇子,便是前皇后裴氏所出。”

      提起這位,戚婉兒眼神里下意識流露出幾分心向往之的贊譽,

      “大皇子是今上還未繼位時,在惠王府中由裴氏誕下的第一位嫡子,也是惠王世子。聽聞他天慧至極,三歲便顯博聞強識之能,雖通文理,擅百書,卻尤喜弓馬,五歲便學馭良駒,尤得其祖父也即先皇喜愛。更有傳聞,先皇便是因疼愛極了這個嫡孫,才將皇位傳給了是嫡非長的當今圣上。”

      戚白商支起下頜,聽得眼簾半跌:“在民間,這般說書的下一句,多是‘無奈,天妒良才’。”

      戚婉兒輕笑出聲,也被戚白商從那點同情的傷悲里拽出來:“無奈,天妒良才……圣上登基未滿兩年,裴家便因謀逆獲罪,滿門處斬。”

      戚白商剛要接一句果然如此,卻忽然反應過來,不解抬眸:“即便誅九族,也不至于牽扯到皇室子弟。”

      “具體發生了什么,外人無從知曉,”戚婉兒不知為誰嘆了聲,“只知裴家覆滅當日,今上與諸后妃皇子在行宮秋獵,當時,裴皇后囚大皇子,于行宮啟云殿縱火自焚。母子同殞。”

      “——”

      戚白商愣在了原地:“被他親生母親活活燒死……”

      戚婉兒輕噓了聲。

      戚白商了然,住口。

      如婉兒所說,當日種種真相,除了亡魂以外,世上大約已經無人知曉了。

      而不論真相是什么,這便是給世人的唯一答案。

      不過……

      “我記得裴家滿門,盡是戍邊虎將,”戚白商問,“全死了?”

      “裴氏全族獲罪盡覆,連嫁出去的裴氏女都未能幸免。”

      戚婉兒一頓:“只是,市井中有過傳聞,嫁入董家的裴氏次女與其子董翊,在裴氏覆滅當日恰歸家省親,然而查遍裴氏全族尸身,并未尋及二人。此后這母子二人便銷聲匿跡,不知所蹤。”

      “也就是說,他們還活著?”戚白商起了興趣。

      “確是逃過一劫,”戚婉兒嘆,“未過兩年,兵部侍郎也即董翊之父,便被如今的安太傅查貪降罪,全家流放,死傷殆盡了。”

      “……”

      戚白商神色微變:“他不怕世人指摘安家斬草除根?”

      “怕?”戚婉兒卻嘲,“同是為了爭儲,他們何懼犧牲與殺戮。朝中舊臣有幾位不知,若非十五年前裴家滅門,大皇子不幸罹難,那年年末他便該入主東宮?”

      戚白商卻是驀地一栗,臉色驟然如雪。

      十五年前。

      那亦是她與母親被安家驅離、搬去驪山山莊的時間。

      這是巧合,還是……

      “阿姐!你怎么了!”

      戚婉兒沖上來時,戚白商才發覺手中藥茶杯盞傾倒,滾燙的藥茶淋了滿手。

      在這般酷暑里,幾乎是須臾,她左手便起了一片燙傷的紅痕。

      “沒事…”

      戚白商扶著桌沿起身,身影搖晃了下,才勉強站住了。

      戚婉兒再顧不得,扭頭向外:“連翹,快拿藥箱來!”

      “……”

      連翹本就是個急性子的,一時屋里兵荒馬亂,戚白商的頭暈更厲害了。

      等到戚白商左手拇指食指與虎口的燙傷,被戚婉兒小心翼翼地敷上燙傷藥膏時,半倚在榻上的戚白商才徐徐定回了心神。

      左手燙傷灼熱難忍,但那雙歸于清和的眼眸里,卻透出了冰似的涼。

      十五年前,宋、安兩家圖謀裴氏,同年,母親無故被安家驅離上京,自此被人投毒數年、終沉疴難愈害病身亡——

      這其中必有關聯。

      只要查清當年安家所謀所為,興許她便能接近母親被人毒害身亡的真相。

      “咳咳……”

      許是思慮過及,戚白商一時氣火攻心,難抑地咳了起來。

      戚婉兒本就內疚,這會更是一邊給她的左手上藥包扎,一邊眼圈泛紅:“都怪我,明知阿姐身子不適,憂愁更甚,就不該和阿姐說起什么定北侯,惹得你分神燙傷。”

      “是我自己不小心,和你無關。”

      戚白商接過連翹著急遞來的溫水,抿了口。

      等咳嗽過去,她出安撫:“至于定北侯,你也不必太憂慮。”

      戚婉兒巴望向她。

      戚白商輕聲慢語:“他歸京至今,既并未親近你,應當是無意與戚家結親……”

      話聲未落。

      戚婉兒身邊的丫鬟云雀一路跑進了院子,嘰嘰喳喳的興奮聲音傳進來。

      “姑娘,來帖子了!”

      “輕聲。”戚婉兒抹去眼淚,有些惱地回頭,“什么帖子。”

      “是賞荷宴的請帖!”

      云雀壓抑不住,紅著臉道:“謝侯爺下帖,邀您和其他戚家女眷,三日后同去瑯園賞荷呢!”

      戚白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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