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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地小說網 > 囚春山 > 1 殊途

      1 殊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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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殊途

      也因此,回國公府第二年,戚白商就被送到慶國公封地的鄉下莊子里。國公府對外也從不提起這位庶女的存在。

      戚白商對自己身份位置很是清楚,想自己的丫鬟應該也不至于白日做夢。

      連翹顯然讀懂她眼神了:“哎呀,我不是說您,我是說咱們府中那位享譽上京的第一才女啊!”

      戚白商一怔:“婉兒?”

      “是啊,”連翹點頭,“自從這要賜婚的流傳出,滿城貴女翹首相盼,民間更是議論紛紛,等著看這天下第一樁的好姻緣要花落誰家——京城貴胄如云,坊間評判下來,論出身地位,最配得上謝侯爺的只有他表妹征陽公主。而若論品貌才情,那就只有……”

      連翹沒再說下去。

      戚白商已然想起了這幾年慶國公府內,唯一一個會借著避暑由頭、去鄉下莊子里看望她的嫡妹,戚婉兒。

      她淺低了睫,會心而笑,總是懶慢垂著的眼角終于起了姝色,如輕彎作兩把月弧:“婉兒天下第一好,配誰皆有余。”

      “這話別人說行。”

      連翹下意識地瞥了眼戚白商瓊鼻前那張半覆面容的雪紗,嘀咕道:“姑娘您說,未免有點自欺欺人了。”

      “什么?”

      “沒,沒什么。”

      連翹知曉戚白商最聽不得的就是戚婉兒的壞話,干脆換回了之前的口風:

      “我就是不平嘛!同是議親,配她嫡女的便是全上京貴女們的夢中郎婿,而姑娘你呢?——卻是被府里當犧牲品,推出去擋災的!”

      “……”

      戚白商的笑意停在了眼底,如流云散瀉。

      三日前,慶國公府的管家嬤嬤親自帶人去了她住的那處鄉下莊子,傳慶國公——她生身父親的親。

      教她收拾一番,當即入京。

      說是府中為她議了一門親事,對方乃是平陽王府的嫡次子,凌永安。

      戚白商聽到第一刻,毫無欣悅,倒是驚悸有余——慶國公府上上下下,除了戚婉兒,大約都巴不得她這個外室私生的庶出直接死在鄉下莊子里。

      她的親生父親更是將她忘于腦后,幾年來對她生死一概不管不顧。

      家里兩位妹妹云英未嫁,若是與平陽王府結親真是管家口中“天大的好事”,又怎會落到她這個庶女頭上來?

      而戚白商故意拖延了兩日后,叫連翹探聽來的京城之事,果然驗證了她的擔憂。

      “……凌永安在上京紈绔子弟中都最是臭名昭著,整日流連花街柳巷,聲名狼藉,上京哪座門第舍得女兒跳他這個火坑?”

      提起這樁婚事,連翹就氣不打一處來。

      “府里將姑娘您扔在鄉下莊子里,不聞不問,一扔就是近十年!如今,平陽王府為這個臭名昭著的次子上門求娶戚家女,他們想起姑娘你了?早干什么去了!”

      見連翹氣得快要跳起來把馬車蓋頂出去的模樣,戚白商不由含了笑。

      連翹瞥見,更氣悶了:“姑娘你還笑得出來?”

      “我只是想,當初給你取的名字當真沒錯,連翹,清熱降火,很是宜你。”

      連翹:“……這都火燒眉頭的時候了,姑娘您也有心思玩笑?眼下最遲后日便要入京,等到了京中,姑娘你可是想逃都逃不掉了!”

      “為何要逃。”

      “前面可是火坑啊!”連翹哭喪下臉,“我實在想不明白,姑娘連那滿屋子天書似的晦澀古方都能倒背如流,聰慧至極,怎么會應下府中如此荒唐無理的要求?”

      “……”

      戚白商眼眸輕恍,耳邊卻響起了管家嬤嬤那句帶笑的冷聲。

      大姑娘,國公夫人還有句話托我代傳,請大姑娘記清楚了:若你還想回京城,那這便是你此生最后的機會。

      握與不握,我勸大姑娘好生思量!

      “姑娘?”

      戚白商在連翹的喚聲下回過神,望向了連翹手中,那柄略微磨損的極為珍貴的骨雕花卉孔雀翎扇。

      殘影依稀,她像是又記起了年少時,著華貴錦衣的母親為她搖扇納涼的模樣。

      “我早說過。”

      戚白商抬眸,眼底水色盈盈。慵懶與笑意卻不知何時從她眼角眉梢褪了去,像一幅美極的山水畫,叫清凌冷泉濯去了浮墨,顯出其下如棱的風骨。

      “京城,我是一定要回的。”

      “……不惜一切。”

      連翹怔在了這一眼里。

      馬車外,喧囂忽沸——

      “快看,來了!是謝侯爺的儀輦!”

      “不愧陛下親賜,華蓋龍紋,天底下都沒有第二人能得此殊榮吧。”

      “馬踏嶺北,光復十三州,侯爺千古!”

      “侯爺千古!!”

      本就熙攘的百姓涌動起來,猶如能挾裹世間一切的洪流,擠得戚白商那座陳舊狹仄的小馬車向后退去。

      幾乎被迫到墻根,無力的瘦馬才停下來。

      隔著從踮腳熙攘再到競相叩拜的百姓,戚白商端坐在人群最末的車駕內,無聲抬頭,仰望向那座代表陛下親賜、天家威儀的行仗。

      連那位策馬封疆的小侯爺,都不得不尊了他皇帝舅舅給的天大面子,棄馬乘車了啊……

      戚白商想著。

      儀仗后,十六抬的御賜行輦正自她視線內,由左向右,緩緩游過街前。

      鎏金幔帳自玄黑華蓋下垂覆,龍紋踴躍于其間。

      這等遙不可及的皇親國戚,于他們這些黎民百姓而,是多么貴不可攀,如在云巔,天壤之距。

      圣人垂手,縱使拂塵,也足夠碾滅螻蟻。

      可會有螻蟻敢叫圣人賠命?

      戚白商嘲弄垂眸,也低手松了布簾。

      “…咦?”

      在車駕內弓著身低著頭的連翹聽得聲音,偏頭一看,見自家姑娘竟復挑起簾子,對著那座威勢無上的皇室儀輦,不避不讓地直目相眺。

      連翹大驚,慌忙要出聲攔。

      卻聽戚白商疑惑輕聲:

      “儀輦里……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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