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向你母妃問安。”
呼延朔又趨步到對面,照著剛才那樣,作揖道:“給母妃問安。”
說罷,不見回話,沒叫他免禮,只是安靜,接著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輕聲道:“到娘親這邊來。”
娘親?
呼延朔被帶到案幾邊,顯得有些局促不安。
“坐到娘身邊來。”那聲音又道。
呼延朔偷摸著抬眼,看了過去,這人是他的母親,所以他的母親回來了?
月姑曾告訴他,他的母親是頂好看的人,很溫柔,還會講故事給他聽。
江念看著孩子,不敢表現得太主動,怕嚇到他,她看出了他的疏遠,在他陌生的目光中又透著一絲好奇。
孩子的眼神直觀地反映了他心中所想。
江念心酸之余忍下哽塞的心緒,捉住他的小手,可那小手蜷握著,并不放松。
“秋月和秋水留下,其他人退下。”江念說道。
眾宮人依次序退了出去。
呼延朔席地坐在江念身側,那案幾太高,并不合洽他小小的身體,這么大一點的孩子挺直腰板,盡顯大人的樣子。
江念從桌上拿過一方小盞,側頭問道:“喜歡你爹爹的花茶還是喜歡娘的清茶?還是喜歡果子飲?”
呼延朔把小屁股歪了歪,往江念身邊探看一眼:“茶苦,我想喝甜的。”
江念便吩咐秋月再煮些果子飲來。
秋月“噯”了一聲,歡喜著去了,西殿的飲子隨時備得有,轉眼就端了來。
等她走到寢屋門口時,就見到這樣一幅畫面,大王坐著閑適地喝著茶,大妃同小王子不知低聲說著什么,小王子睜瞪著雙眼,嘴巴微張,全神貫注地聽著。
大妃帶回的秋水則在一邊用小鉗剔著顆實,大妃一面說著,一面拿起剔剝好的果仁遞到小王子嘴邊。
小王子便乖乖地張開嘴,把果仁吃到嘴里。
秋月用胳膊蹭了蹭微濕的眼,執著木托子碎步進到寢屋內,將盛果飲的壺放到幾上,然后退坐到一邊,母子二人的對話清晰入到耳中。
“海里有怪物么?”小兒急切地問道。
“娘沒看見怪物,可是有好大好大的魚。”江念說著把胳膊展開到最大。
“有多大?比這桌子還大?”呼延朔拍了拍桌面。
江念一面給他倒果子飲,一面說:“我們這間屋子可以裝下它。”
呼延朔驚呼一聲:“那不是魚,那是怪物!”
江念把杯盞遞到兒子嘴邊:“嘗一嘗。”
呼延朔就著娘親的手喝了一口,點了點頭,又問:“所以娘親不是丟下朔兒了,是去殺海怪了?”
江念一本正經地點頭道:“對,娘去殺海怪了,為民除害。”
呼延朔挺了挺胸,往江念跟前挨近,又道:“那娘殺了海怪怎么不回來?不想朔兒么?”
江念拉住他的小手,把他當大人一樣同他說著話:“娘殺了海怪,但是船毀了,流落到一個島上被困住了,等你爹爹來。”
呼延朔聽罷,突然站起身,他小小的個兒同坐下的江念齊平,然后男子漢一般抱著自己的娘親,拍了拍她的背:“娘不怕。”
坐在對面的呼延吉笑看著他們娘倆。
江念伸出手將孩子抱在懷里,哽咽道:“娘很想朔兒……”
母子二人繼續說著話,不過呼延朔不再單獨坐在一側,而是坐到母親的懷里,坐在她盤起的腿上,高出了矮幾許多。
在他抬眼間,迎接他的是父親溫和而松快的眼神,他這個年紀,還理解不了這種眼神代表什么,不過他知道父親的心情很好。
但呼延朔還是怕,并不敢直視對面的父親,身子始終側靠在母親懷里。
母親的懷抱有種好聞的味道,聞了犯困,呼延朔在溫軟的懷里調了個舒服的姿勢,眼皮越來越重。
江念抱著孩子,輕輕撫拍著他的背,今日見到孩子一顆心才算圓滿。
在她心里他還是那個走路蹣跚,咿咿呀呀口齒不清的小兒,是他在她懷里熟睡的臉,是不穿屁股兜,給他父親尿一身的小小子。
雖然現在也才三歲,可她錯過了好多好多,想到這里,江念心里唯有自責。
她的朔兒從出生的那刻就經歷了一場大事,之后他在她的身邊長大到一歲,她在他剛滿一歲時丟下了他。
就在剛才,他還拍著她的背,讓她不怕。
她能料到,呼延吉一定沒給孩子多少關注,她不在的兩年多,他連自己都顧不好,又怎么看顧孩子,不過她現在回了,一切還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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