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說是趙宓將遺物托付給了生前好友也就罷了,偏偏陸家與懷王的關系又那樣緊張,這著實是丟下了個難題給她。
陳稚魚不是不曉得自己答應這件事的難處,可是當時的情況下,她實在是沒有辦法。
見陸曜對此事并無什么說法,她心里也不知該是什么反應,只緩息著看他。
“不是什么小事,這件事情須得告訴婆母和公爹,我也害怕萬一懷王拿這件事情作伐……”
陸曜握住了她的肩膀,低聲說道:“這是你的私事,無需告訴任何人,母親那里更不用說了,不必擔心懷王會拿此事做文章,這件事交給我去辦。”
陳稚魚一怔,愣愣看他。
“大少爺何必攪進去,本與你無關啊。”
在她面前,陸曜難得沉了臉色,一字一句地告訴她:“任何與你有關的事,就是我的事,夫妻之間不要分得太清楚,我也不怕實話告訴你,這件事不讓你告訴母親,自然是因為她的觀點必然與你沖突,這種事情沒必要讓她知道,任何事情我們能解決的,都無需告知長輩。”
陳稚魚目光閃爍,看著他時,眼底流光閃爍,心不受控的跳動。
經過陸蕓一事,陸曜算是明白了,婆媳之間有沖突矛盾是因為觀念不合,卻分不清誰對誰錯,他們夫妻二人的事情,自己能解決,沒必要事事都告知親長,這樣只會帶來不必要的麻煩,而他也自覺母親不應過多插手他們夫妻之間的私事,無論是子嗣還是阿魚個人的事。
……
懷王妃的喪禮經由欽天監的推算商議,定了七天。
陸家這等品級的人家,頭兩日派了人去吊唁,等到正夜那晚,除了陸夫人頭疾發作難以出門去,陸太師便帶著方夫人去的,陸曜帶著陳稚魚,陸暉獨自去。
前來吊唁的賓客,都統一安排在待客廳,陳稚魚去了以后,始終不敢往那停靈的地方看,這個地方她也算來了多次了,不敢說十分熟悉,但如今也有了觸景傷情之感。
今日的懷親王齊鄢,神色疲倦,眼眸赤紅,整個人看著也不如平常那般干凈整潔,喪妻之人,也作不得鮮活模樣。
陳稚魚靜默坐在人群里,耳邊不知是哪家的姑娘在說話。
“可見懷王殿下對王妃情深意重,這般俊美的男子,都熬這樣憔悴了……這輩子若有個男人能為我這般,便已知足了。”
人群嘈雜,這話分辨不出是誰說的,但也足以叫陳稚魚震驚地循著聲音看過去,一群姑娘們坐在一起竊竊私語,看了兩眼,她收回了目光,心中冷冷的笑著,是真覺可笑了。
腦子有病乎?
人死了不覺得可惜,一條生命的逝去不足以叫她們感懷,卻在這里感嘆男人的深情?
她看向棺木處的男人,在這個時候才仔細地打量著他,確實俊美如斯,天家的男人沒有丑的,也難怪當初趙宓說,一見他傾心,再難以忘懷。
就是這樣的皮囊,才叫多少女子蒙住了雙眼,不管不顧。
她看著,忽見自家那位走上前去,不過多時,懷親王與陸曜一道離開,陳稚魚捏緊了手帕,看著他們離去的方向。
若非場合不對,她也想跟上去聽聽,陸曜尋他,想是為阿宓的遺物。
陸曜此番也確實為這私事尋得懷親王,因著陸家侍奉太子,他與懷親王一向不算親近,朝堂之上也有政見相左的時候,但兩人之間沒什么特別的來往,故而十分疏離。
“先前內子時常到王府來探望王妃,王爺是知曉的,眼下有一樁事不好瞞著王爺。”
齊鄢看著他,名滿京城的狀元郎,出了名的美姿儀,在他話音落下時,直道:“是王妃嫁妝一事嗎?”
陸曜微頓,抬眼看他,兩人身量相當,是以站在一起時,氣勢也相當。
“王爺知道。”
齊鄢神色淡淡:“王妃托付此事的時候,本王就在門外。”
陸曜眼眸深邃,眼睛微有移動,只看著他平淡的神情,繼續說道:“王妃臨終托付,內子不好推諉,但這到底是王爺的家事,今日臣來尋王爺,便是將此事說明,王妃的遺愿,是要將這些留給未來的小殿下,放在內子手中著實不合適,若王爺有合適的人托管……”
齊鄢打斷了她:“既是遺愿,便遵從她的內心吧,她都放心托付給…陸少夫人,本王又有何理由不信于她?”
陸曜擰眉,深邃的眼眸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異樣。
“臣私以為,王爺不會愿意自己的東西落在陸家手中。”
齊鄢轉頭看他,在他不算開朗的臉色下,說道:“那不是本王的東西,也并非落在陸家手中,陸少夫人私于王妃情深厚誼,這是她們的事,陸參議,何必操這么多心呢?”
陸曜這下是徹底沉了眉頭。
“臣與內子夫妻一體,她的事拿不定主意的時候,臣自然不能袖手旁觀。”
在他說完這句話的時候,肉眼可見懷王臉色略微的變化,那雙眼睛既有探尋之意,又有無可說的情緒在里頭,視線相碰,他道:“有些話本無需臣說得太明白,但王爺似乎只能聽直話,便恕臣語冒犯了,王妃的嫁妝非同尋常之物,也不是誰都能保管的,內子一日拿在手中,便有一日的危險。”
“本王不會讓她陷在危險當中。”他話接的極快,神色認真,好似不覺自己的話有什么不妥。
陸曜心頭如同被澆了熱水一般,這話說得他難受又惡心,深深擰住眉:“王爺慎,此話便是要說,也是臣這個做丈夫的說。”
齊鄢看他,深吸了口氣,掩下心里頭不順之意,移開目光,才道:“你不過是擔心,為了這些嫁妝,將來本王會以此做文章,陷她于不義,如今當著你的面,本王可以承諾,遵從王妃遺愿,東西放在陸少夫人手中,無論將來何種境況,本王絕不拿此事作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