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數日的奔波,一行人終于抵達了廬州府的地界。
遠遠地,那熟悉的城郭輪廓,已經出現在了地平線上。
望著那座自己生活了多年的城池,陳平川的心中,感慨萬千。
離家之時,他還是一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在京城高中狀元,前途無量。
如今歸來,卻已是身無官職,被貶為民的庶人。
世事無常,莫過于此。
“大哥,咱們是直接回家,還是先去知會一下府衙?”
張金寶掀開車簾,探出頭來問道。
“不必了。”
陳平川搖了搖頭。
“我現在只是一個普通百姓,沒必要去驚動官府。”
他不想再和那些官場上的人,有任何的瓜葛。
只想安安靜靜地,回到那個屬于自己的小院,見一見自己日思夜想的親人。
一行人繞開了官道,從一條偏僻的小路,進了城。
廬州府還是老樣子,街道上人來人往,叫賣聲此起彼伏,充滿了生活的氣息。
陳平川刻意壓低了斗笠,沒有在主街上停留,而是帶著眾人,穿過幾條小巷,悄無聲息地,來到了自家那個熟悉的小院前。
就是這里了。
陳平川看著那扇緊閉的,有些斑駁的木門,心中涌起一股名為“近鄉情怯”的情緒。
他深吸一口氣,翻身下馬,走上前去。
伸出手,輕輕地,推開了那扇門。
“吱呀——”
一聲輕響,院內熟悉的情景,映入眼簾。
院子不大,但收拾得干干凈凈。
西墻下,父親陳仲和,正光著膀子,揮舞著斧頭,吭哧吭哧地劈著柴。
院子中央的晾衣繩上,掛滿了剛剛洗過的衣服,母親羅氏,正踮著腳,一件一件地晾曬著。
屋檐下的廊道上,妹妹陳平玉,則安安靜靜地坐在一張小板凳上,低著頭,做著手里的女紅。
歲月靜好,一如往昔。
聽到門響,院子里的三個人,幾乎是同時,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齊刷刷地,朝著門口望了過來。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
陳平川看著父母那熟悉而又蒼老了些許的面容,看著妹妹那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的身影,眼眶,瞬間就濕了。
他的嘴唇,動了動,喉嚨里,像是堵了什么東西。
“爹。”
“娘。”
“小玉。”
“我……回來了。”
他的聲音,帶著沙啞和哽咽。
“啪嗒。”
羅氏手中的一件衣服,掉在了地上。
她怔怔地看著門口那個,風塵仆仆,身形挺拔的兒子,眼睛,一瞬間就紅了。
“平……平川?”
她試探著,叫了一聲,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娘。”
陳平川對著她,露出了一個笑容。
“我的兒啊!”
羅氏再也忍不住了,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奪眶而出。
她快步沖了上來,一把抱住自己的兒子,掄起拳頭,一邊捶打著他的后背,一邊又哭又罵。
“你去順城那么危險的地方,咋不寫信告訴家里?!”
“你知不知道娘在家里,有多擔心你啊!”
她的拳頭,打在身上,一點都不疼。
陳平川任由她打著,罵著,只是將她,緊緊地抱在懷里。
“娘,對不起,讓您擔心了。”
一旁的陳仲和,也扔下了手中的斧頭。
這個憨厚老實的男人,不善辭,只是紅著眼圈,一個勁地搓著手,嘴里不停地念叨著。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
“哥!”
陳平玉也扔下了手中的針線活,跑了過來,拉著陳平川的衣袖,淚眼婆娑。
一家人,就這么在院門口,又笑又哭。
一旁的張金寶,看著這感人的一幕,也忍不住吸了吸鼻子,走上前去,對著陳仲和與羅氏,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