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承志微微一愣,隨后趕緊點頭:“有!當然有!后院有間雜物房,久無人用,蛛網塵封,雖是簡陋了些,但勝在一個清靜!來人啊!快去給陳編撰收拾出來!”
“多謝孫大人!”陳平川一甩袍袖,向后院走去。
消息傳遍了整個翰林院。
歐陽銳與幾名同僚背后譏諷嘲笑:
“狀元郎金鑾殿上受了挫折,跑去雜物房面壁思過?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狀元夢碎,不如歸去!我勸他還是早日上書,告老還鄉吧!免得在這京城里,丟人現眼,污了我們翰林院的清名!”
不遠處,垂柳之下,林錦玉臨風而立,眉頭緊緊鎖成了一個“川”字。
雖然他是個八面玲瓏的人,但卻敬佩敢說敢做之人。
朝堂上的風波,他聽說了,心中對陳平川的膽識與卓見,很是敬佩。
但現在他想不通,為何這樣一個足以攪動風云的人物,會自暴自棄?
待歐陽銳等人離去后,他才走入雜物房內,向正在收拾東西的陳平川拱手道:
“陳兄,朝堂失利,非戰之罪。以你的經天緯地之才,何至……何至如此自暴自棄?”他的聲音里,帶著真切的惋惜與不解。
陳平川終于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他轉過身,看著一臉真誠與困惑的林錦玉,被塵埃覆蓋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塵,取來紙筆,揮毫潑墨,寫下一行字,然后遞給了林錦玉。
“這是……”
林錦玉低頭看去,身體猛地一震,如遭電擊。
他呆立在原地,抬頭看著陳平川繼續忙碌,卻如山岳般沉穩的背影。
“燕雀……鴻鵠……”林錦玉喃喃自語,眼神中迷茫盡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豁然開朗的清明與震撼。
他明白了,這不是墮落,而是潛伏。
陳平川絕非放棄,他只是換了一個戰場!
……
雜物間里,陳平川開始了廢寢忘食的寫作。
一燈如豆,他將“以商制夷”的宏大國策,從邊境貿易的具體操作,到稅收制度的顛覆性改革,再到工商對農業的反哺之利,乃至對整個大業朝經濟結構的重塑藍圖,全部系統性地、毫無保留地寫入書中。
他摒棄了傳統經義文章的佶屈聱牙,采用最通俗易懂的白話文,讓這復雜的經濟學原理,變成連鄉間秀才都能看懂的醒世恒。
書名,他定為《安民論》。
陳平川“面壁思過”的消息,很快通過孫承志的嘴,傳到了國舅梁越的耳朵里。
一場奢華的酒宴之上,歌舞升平,美人如玉。
梁越輕蔑地一笑,舉起鑲金的酒杯,對著滿堂賓客朗聲道:
“本以為陳平川是條過江的猛龍,沒想到不過是條鉆進泥里的臭蟲!此人已經廢!陛下還以為此人能力挽狂瀾,可笑,可笑啊!”
滿堂哄笑中,他也徹底放下了心,將這個不成氣候的狀元郎拋之腦后,重新將全部精力放回了朝堂權力之上。
一個月后。
雜物間的門,“吱呀”一聲,被從內推開。
陳平川走了出來,他頭發雜亂,神情疲憊,然而,他那雙眼睛,卻亮得嚇人,仿佛有兩團幽藍的火焰在熊熊燃燒。
他手中,捧著一沓字跡滿滿的手稿,這是用來劈開這昏庸腐朽世道的一柄利劍!
當夜,月色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