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營帳之中便只剩下長夏與趙扶桑兩人。
營帳外,將士們來來往往,喧聲震天,呼喊聲、腳步聲交織在一起,可營帳里面,卻是一片奇怪的靜謐,仿佛有一股無形的氣流在兩人之間緩緩涌動,壓抑又沉悶。
長夏仿若未察覺到這異樣的氛圍一般,依舊垂首看著那些攤在案幾上的行軍路線圖,手中還拿著一支狼毫筆,時不時在圖上勾勾畫畫,頭也沒抬,只是淡淡開口道:“你不好好在妖都呆著,跑這兒來干嘛?”那語氣里雖聽不出什么喜怒,卻透著一絲疏離之意。
趙扶桑緩緩抬眸,那眼眸之中滿是壓抑已久的自責和愧疚,仿佛藏著無盡的心事,而后,那眼底深處還有一絲委屈若隱若現,他嘴唇微微顫抖,半晌才囁嚅著說道:“......阿辭.....對不起.....那日.....那日......趙懷晉把我關了起來,我……我......”他邊說邊緊握著拳頭,似是對自己當日的無力充滿了懊惱。
長夏聽了這話,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神色依舊平靜如水,淡淡道:“猜到了。”
趙扶桑微微一詫,眼中滿是驚訝,忍不住問道:“你,你猜到了?”他實在是未曾想到,長夏竟能知曉此事,心中一時五味雜陳,既有被看穿的窘迫,又有著一絲難以說的感動。
長夏再次點了點頭,嗯了一聲后,這才抬眼看著他,目光中多了幾分關切,輕聲問道:“你母親現如今如何了?”
“母親很好。”趙扶桑趕忙回道。
長夏聽聞,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點點頭道:“等煞魂的事情了了,我去看看她。”
趙扶桑心中頓時涌起一股道不清說不明的情緒,只覺得那心腔之中的某處似有什么東西在拼命地撞擊著,像是要沖破胸膛一般,那是感動、是欣喜,喉嚨像是被什么哽住了,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而后,長夏緩緩坐下,將手中的筆擱在一旁,繼續說道:“等這次的事情完了,你就帶著你母親回青柳鎮吧,那是個好地方,山清水秀的,你們在那兒好好過日子,遠離這諸多紛爭,也算是落得個自在。”
趙扶桑這一刻那紛雜的思緒緩緩平息下來,可心中又涌起一股不舍,他看著長夏,輕聲問道:“那你呢?”
“我不能離開。”長夏微微皺眉,目光變得深邃起來,望向營帳之外,“這諸多事宜尚未了結,妖都還需要人,我自是不能就此離去的。”
趙扶桑聽了這話,再次緩緩垂眸,那眼中的落寞之色更甚。
“好了,你先下去休息會兒,等軍隊休整完之后你也隨軍隊一同回妖都,這一次,你不必再回趙家,直接去執法司,巳宸會安排好你的。”
趙扶桑張了張嘴,欲又止,他十分復雜地看著長夏,那哽在喉嚨處的那句“你沒事兒吧?”“他真的走了么?”“你不要太難過”這些話在嘴邊打轉了許久,可終究還是半天說不出口,只能將那些關心與擔憂默默地藏在心底,化作深深的一眼。
難過,肯定會難過。
可是他竟然有種私心便是阿辭.....還.....還喜歡那個人么?原諒那個人了么?
他不想讓阿辭原諒那個人,可是不原諒的話,阿辭又會痛苦.......
他一路都在糾結矛盾著,一時間甚至都快和自己打起來。
長夏看了眼他:“你還有話要說?”
趙扶桑搖搖頭:“沒,沒了。”
他有些失落地轉身出去,可是才邁開一步,他又扭頭對長夏說道:“阿辭,你和我一起回青柳鎮吧。”
說完,他不等長夏開口拒絕,直接轉身跑了。
長夏默默一頓。
時光緩緩流轉,待到那日頭高懸,正值晌午之時。
長夏站在營帳之前,目光一一掃過阿尋和瑞羽,她語氣鄭重地對二人說道:“你們二人一定要護好九和,此番回妖都的路途之中,怕是也不會太平,切不可有絲毫懈怠。等回到妖都之后,便徑直去執法司,在那兒等候消息便是。”
阿尋聽聞,眉頭微微皺起,眼中滿是擔憂之色,他抬眸望向長夏,急切地問道:“阿姐,這一次,你要一個人去么?”
長夏微微點頭,目光望向那遙遠的西荒方向,她緩聲道:“這次西荒內部定是出了什么變故,情況怕是極為復雜棘手。要想順利進去探查,人自然是越少越好,人多了,反而容易打草驚蛇,徒增諸多麻煩。”
瑞羽在一旁聽著,心中思忖片刻,上前一步,說道:“要不,我跟你去吧,阿尋照顧著九和,有他在,九和定然無恙。而且他們隨著大軍一同回去,有諸多將士相護,也會安全一些。”
“行,只是你們一路上定要小心謹慎,若有任何風吹草動,任何情況,都要及時來報與我知曉,切不可莽撞行事,知道了嗎?”
阿尋點了點頭,道:“阿姐放心,我們記下了。”
就在這個時候,阿尋不經意間抬眼,瞧見了站在不遠處的趙扶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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