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夏的思緒飄遠,她想起往昔種種。
在朝堂之上,那些文官們總是對她指指點點,說她桀驁不馴,囂張跋扈,仗勢欺人。他們視她為眼中釘、肉中刺,最終她被妖尊派遣到外城打仗。
戰場上,她孤身奮戰,殺紅了眼,早已不記得究竟屠戮了多少敵人,又目睹了多少橙芒閃爍的死亡瞬間。
每一場戰斗下來,她都身心俱疲,可從未有人對她說過一句問候的話,從未有人關心她是否勞累,是否辛苦,是否心中有委屈。
長久以來,她便篤定地認為守護妖界,忠誠于自己的君主就是她生命的第一要務。在她心中,妖界子民的生命重于泰山,甚至超越了自己的性命。
然而今日,經歷了林家鎮的慘事,她的憤怒與不甘在鮮血中盡情宣泄后,此刻靜下心來,只覺滿心無力、自責與疲憊。
趙扶桑的話讓她心中那處一直堅硬如鐵的地方狠狠地塌了下去。同時,也讓她的思緒如潮水般回涌,得以理智地剖析近日發生的種種事件。
林家鎮的事情在她心中敲響了警鐘,已經有人開始對妖界下手了。
不管戰爭如何爆發,妖界一定會第一個被殃及。
北荒?還是西荒?
亦或是天上的人?
他們要拋棄妖界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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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所中的人派人傳話,那個林娘子要見王爺。”
寂靜的房間內,氣氛凝重得仿若能滴出水來。
突然,瑞羽的聲音如尖刺般在門外突兀響起,打破了這份壓抑的寂靜。
阿尋與趙扶桑聞,先是一愣,隨即相繼重重地嘆息了一聲。
趙扶桑眉頭緊皺,眼神中滿是恨意,他咬著牙,恨恨地低聲咒罵道:“見什么見?她還有什么臉面來見阿辭!”
他的聲音雖低,卻因憤怒而微微顫抖,雙拳緊握在身側。
阿尋則微微仰頭,目光望向門外的方向,聲音悠悠地問道:“她現在在何處?”
此時,九和正全神貫注地照料著坐在床沿上的長夏。
她的眼神里滿是心疼。
長夏半露出的肩膀上,血痕縱橫交錯,觸目驚心。
九和的雙手微微顫抖,小心翼翼地拿著干凈的紗布,輕輕地為她擦拭傷口,隨后又仔細地包扎起來。
桌上放置著一盆已經被鮮血染紅的水,那刺目的紅色在漏窗而入的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猙獰。
一旁的木盤之中,堆滿了染血的棉紗,凌亂地堆積著。
藥罐滿滿地擺在旁邊,散發著淡淡的藥香,卻也難以掩蓋空氣中彌漫著的濃烈血腥味。那股血腥氣息緊緊纏繞在每一寸空間,令人作嘔。
長夏靜坐無,面容冷峻,眼神空洞而深邃,對周遭的一切仿若不聞不問。
直至阿尋的問詢聲幽幽傳來,她那如寒星般的眼眸才微微顫動了一下,仿若冰封的湖面泛起一絲漣漪。緊接著,那喑啞得如同破舊風箱般的聲音緩緩響起:“好了么?”
九和聽聞,趕忙微微傾身向前,靠近長夏。
她的動作輕盈而謹慎,隨后,她雙手輕柔地繞至長夏身后,修長的手指熟練地擺弄著紗布,仔細地將其纏繞、打結。每一個動作都細致入微,眼神專注而堅定,嘴里同時輕聲說道:“好了。”
九和話音剛落,長夏便不假思索地開口吩咐:“去,拿件干凈的衣服給我。”
九和心領神會,微微點頭示意。
只見她身形一動,伸出手,靈光一閃,手中便穩穩地放著一套勁服。
幫長夏穿戴好后,開門之際,長夏的聲音悄然響起:“人在哪兒?”
外面的人看到長夏出來后,注意力都聚集在她身上,趙扶桑上前:“你怎么就起來了?”
“小傷死不了,不至于躺著。瑞羽,人在哪兒?”
“在大門外候著。”
“瑞羽跟我去,其他人在這里等著。”
她大步離開。
阿尋的視線隨著她的移動而緩緩變化。
他的眸色隨著長夏的離開而幽幽變深。
她為何就是這般不聽勸?
趙扶桑更是心焦如焚且不解,他直接抬腳就要跟上去。阿尋拉住他,冷聲道:“阿姐的意思是讓我們按兵不動。”
趙扶桑擰眉:“放手。”
阿尋的手不動半分,他的面容冷淡,眼神幽幽:“你若是去的話,阿姐會不開心的。”
九和看著兩人劍拔弩張的氣勢,一時間竟有些不解。
趙扶桑聲色微微一沉:“你是傻還是蠢?不去幫忙的話,阿辭會遇到危險的。”
阿尋絲毫不肯退讓:“愚蠢的人是你。阿姐的意思是讓我們在這里等著,幕后的兇手會出現。”
九和詫異:“他們還會回到這里?”
阿尋說道:“他們畢竟也要收回遺留在這里的證據。”
趙扶桑蹙眉,眼眸之中的擔憂之色更加深重。
接著阿尋似乎是在跟趙扶桑說話,又像是在自自語,他的神色緩緩陰郁,眼底的冷意如海,他無情地說道:“該死的人一定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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