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她好像聽到了槐序的話,神情有些僵硬地說道:“好,那便不和離了。”說罷,她機械地拿起桌上的詔令,緩緩抬手,只見一道火焰從她掌心升起,瞬間將詔令吞噬成灰,消散在香爐之中。
槐序滿意地輕勾眼尾,那精致的面容上浮現出一抹得逞后的笑意:“多謝陛下。”此時,案上的檀香彌漫在整個寢殿之內,那濃郁的香氣似乎在掩蓋著剛剛發生的驚心動魄的一幕。
少年優雅地起身,輕輕撣了撣身上的灰塵,他那清秀的面龐在繚繞的檀香中透著幾許妖孽之味。
他唇角一勾,輕聲說道:“陛下,今夜,臣并未見過陛下。”
“陛下”如同被操控的傀儡,輕輕點頭,隨即闔眼端坐,仿佛陷入了深深的沉睡。
少年衣袂輕輕翻動,如同一道黑色的閃電,又似一個虛幻的影子,無聲無息地消失在大殿之中。
覃修氏上空,槐序抱著雙手,靜靜地懸浮在那里。他的神情冷漠非常,仿若一座冰山,散發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氣息。他像一個高高在上的上位者,以一種靜默而威嚴的姿態睥睨著眼前喧囂的一片。
下方,覃修氏族人的哭喊聲、求饒聲交織在一起,亂成一團。可他卻仿若置身于另一個世界,雖身處喧囂之中,但又與這喧囂格格不入。
他聽著覃修氏那些凄厲的叫喊聲,以及那些人絕望的求饒聲音,心中竟涌起一股莫名的興奮。
這些痛苦的聲音像是一種強力的興奮劑,勾得他嘴角不由自主地揚起一抹邪笑,那笑容在冷峻的面容上顯得格外猙獰,仿佛他是主宰生死的惡魔,正欣賞著自己創造的人間煉獄。
這就是長夏報復自己的方式么?
是么?
可惜今夜他還有其他的事情不能去王府找她,否則定要去問問她,覃修氏垮了,她可有原諒自己了。
“主上,我們的人已經控制住了扶蘇氏。”
槐序嘴角勾起的弧度緩緩收斂:“好。”
長夏這回你真的說對了。
想起長夏對自己說的那些話,槐序的笑容森然笑出了聲。
“你說,我幫她除了覃修氏,她會不會就原諒我了?”他的聲音悠悠地在靜謐的空間中回蕩,似一縷輕煙,裊裊娜娜。
其中既有一絲難以掩飾的暢快之意,仿佛即將完成一件偉大壯舉后的宣泄,又似裹挾著絲絲縷縷若有若無的自嘲意味,像是在對自己過往的行為進行著無聲的批判。
那語調的復雜,讓人一時間竟如墜云霧,分辨不出他這話語里究竟哪幾句才是源自真心,哪幾句又是不由衷的偽裝。
身后的火狐族人身著一襲黑袍,臉上戴著一張紅漆面具,那面具在黯淡的光線中散發著幽冷的光澤。
面具之下的眼眸隱匿于黑暗之中,讓人無從窺探,仿佛那里本就空無一物,又仿佛有一雙犀利的眼睛早已在冷冷地盯著前方,洞悉一切卻又沉默不語。
他懷揣著那復雜難明的心情,腳步輕快又帶著一絲沉重地回到了長贏宮。彼時,天邊才剛剛泛起蒙蒙亮的微光,像是一幅水墨畫在悄然暈染。
天際拂曉,一層如輕紗般薄薄的光暈在那四方的天邊緩緩亮起,柔和的光線逐漸驅散著黑夜的陰霾,卻照不進他心底那片幽深的角落。
虹砂站在那里,身姿微微顫抖,她緩緩開口,聲音中滿是悲戚與憤慨:“……王爺身上七穴共打進七顆蝕骨釘,分別是雙腳兩處致命穴,左右腳掌各一處,妖骨一處,兩端鎖骨各一處。王爺的靈力修為耗盡,只能忍受著痛苦,雙腳敲斷數十次,拔出肋骨一根。元川途……”匯報至此處,虹砂的聲音已然哽咽,難以自持,她不得不微微屏息,努力平復著內心洶涌的情緒,過了片刻才繼續說道,“三王是以虐殺王爺為樂趣,當初他將王爺妖丹剖出,還大不慚地說什么會善待王爺,這些話都是假的,王爺那時,就關在地下寒獄。那封和離書也是元川途派人以殿下的名義送給王爺的……”
她的聲音緩緩落下,像是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激起層層漣漪。而后,她緩緩抬眸,目光中滿是期待與忐忑,靜靜地看著眼前坐著的人,似乎在等待著一個回應,一個能為這無盡黑暗帶來一絲曙光的回應。
他垂著眸,那唇瓣輕抿,搭在膝上的手毫無血色可,他仿佛被定住了身子。
甚至都沒有了呼吸。
此時的槐序,仿若被一陣突如其來的寒意侵襲,身體微微一僵,手指下意識地蜷縮了一下。他緩緩抬起手,目標是桌上那把精致的茶壺,然而那看似簡單的動作卻顯得格外艱難。
茶壺內,沸水正劇烈地翻滾著,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幾滴水珠像是急于掙脫束縛一般,濺出壺嘴,灑落在桌面上。
隨著他顫抖的手愈發難以控制,茶壺內的水沸騰得更加洶涌,像是感知到了主人內心的波瀾。那原本在壺中安分守己的水此刻似有了自己的生命,瘋狂地涌動著。就在槐序即將握住茶壺把手并將其拿起放下的瞬間,他的手卻好似完全脫離了大腦的指揮,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起來。
只聽“哐當”一聲,那燒得滾燙的陶瓷茶壺順著他無力的指尖滑落,歪倒在桌上。
剎那間,大量的熱水如決堤的洪水般傾瀉而出,在光滑的桌面上肆意蔓延。滾燙的水汽升騰而起,如一團團濃厚的白霧,迅速在空氣中彌漫開來,模糊了眼前的視線,也讓這原本就壓抑的氛圍變得更加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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