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夏扶住他:“你來干什么?!你怎么可能離體?”
烏瑰喘息放下手,身上的痛讓他脖間青筋漸長不消,他穩重了幾秒后,才說道:“哎呀!哎呀!他媽的!這天雷還真他娘的痛!”
他上下跳動著,口中更是忍不住地大喊大叫。
“回去!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這難道就是你該來的地方么?!”
“你.......”長夏不想和他糾纏爭辯,直接說道:“這是老子的事,用不著別人。”
可是烏瑰卻根本不聽,他飄蕩在空中,深深地看著長夏:“長夏,你還真他媽的沒良心。”
“沒錯,少在這里礙手礙腳的,趕緊給我滾!”
烏瑰的眼眶逐漸紅了,他說道:“你知道這樣的融合還需要一處靈力,才能應付這個天劫,你知道么?”
長夏看著兩處相融的靈氣:“老子沒想要把這個天劫給應付過去,老子要讓它永遠消失!讓天界那幫人好好看看,我妖界子民不是他們能夠利用的!”
她紅著眼,披著血,散著發。眼底的不屈倔強與當年一模一樣。
烏瑰扭身擦去淚水,而后繼續說道:“不是有什么契約么,你死了,老子也活不了,還不如........”
“根本就沒有什么契約,我死了,你就自由了。”
烏瑰卻絲毫不管,盤腿坐下,而后說道:“老子才不管,你想當大英雄,老子才不能讓你白領這個風頭,老子....老子也要風風光光地回到天界,讓你好好看看,老子.....老子當神仙的風采。”
話音剛落,長夏還想說話時,兩道天雷紛紛劈在兩人身上。
烏瑰緊握著長夏的手,嘴角似是揚了笑意:“蟒仙跟我說了應對天劫之法,你聽我的,我們一定能夠改變這個不公的命運!讓天劫再無降世于妖界的可能!”
長夏一聽,反握回去后,她眸色爍爍:“現在你還真是走都走不了了。”
烏瑰笑了聲:“老子本就沒想過要走。”
雷光大閃,有崩山海倒之勢,直接震碎了千機塔。塔身劇烈搖晃,三處的靈息交融而成,形成了一圈又一圈金光的光環,光環閃爍,將天雷盡數接住,而后撐住那即將倒塌下來的天幕。
身下搖晃顫抖,咔嚓咔嚓的聲音迅速且密集地響起。
烏瑰的聲音響起:“凝神,不必理會。”
而后他的手緩緩松開,緊接著她只覺自己的身子緩緩飄起,她睜開眼睛時,便看到那千機塔崩塌瓦解,從妖界地下飛濺而出的靈光形成一根一根的柱子,與那些金光共同形成結界。
她踏影咬血,而后直接點額之時,體內無數的力量在翻涌著。
她直面著劈下來天雷而去,巨大的雷根如同交錯縱橫的樹枝,她的身影在其中只是微不足道的塵埃。
可是她卻無任何的懼色。
天劫如何!天命如何!老子的主只能由老子自己來做!!!
“報——妖界.....妖界煊驕王扛著天雷而來!”驚慌的天兵跑進寶華殿稟告。
天君和帝君相視一眼。
天君桑鯉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帝君的眼光果然不會差。”
帝君只是垂眸:“五荒之中也該有一位帝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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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力與天雷狠狠相撞,在浩瀚無垠的天際之中猛地激開一層靈波,靈波肅清了天幕上的烏云閃電,更是平息了四海八荒所有的陰霾煞魂。
那層云霧散開后,夕陽緩緩升起,金燦燦的一片,光陣緩緩流轉,轉動。八荒之中的廢墟好似時光倒流,慢慢回聚,形成原來的樣子。
倒塌的房屋,斷層的江河,崩塌的山脈,席卷而空枯寂一片的原野,樹木.......
微風輕揚,從遠處帶來紅色的花潮。
花潮涌入妖都,絢爛美好之余,落于百姓肩頭,手心。可是它卻從未停留,繼續跟隨著花瓣飄向妖界各處。
凈念站在樓閣之中,取下一片花瓣,眼波之中沉寂已久的深海緩緩波動開來。
他低眸喃喃道:“我現在知道,你為何愿意幫她了。”
他一身素白僧袍,扭身帶著一身清明離開。
“師父呢?師父呢?師父為何還沒回來?為什么?”巳宸雙頭長刺從手中掉落,心中滿是不安,她急切地尋找著天際之上的身影,可是浩瀚澄澈的天幕上沒有一絲身影。
就像憑空消失般。
周圍的族民都紛紛安靜,他們并無喜悅之色,更是往天幕之上看著,尋找著。
“王爺不會回來了么?”
一個聲音帶著疑惑,帶著試探,更帶著冷寂的絕望。
巳宸扭身就看到盛槐一身長袍,眼中是絕望,是害怕,是擔心,是......逃避。
他撲通一身跪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去觸碰地面上的花瓣。
不是說山茶花是一整朵落下么?花瓣為何散開了?為何散開了?
他的聲音開始哽咽,他任由著眼淚流下,他孤寂哀傷的眼神無助地看著巳宸,可憐至極,似乎想從巳宸眼中尋找到不一樣的答案:“王爺呢?長夏呢?你不是說她會回來么?她去哪兒了?”
巳宸不知道如何回答,她匆忙地扭開與他相視的目光。
敖易這時說道:“王爺獨自一人前往千機塔........”
盛槐聽到這里時,仿佛是聽到了后面會發生的事,他眼淚潸然落下的同時,他更是絕望顫動地嗚咽著。
“不可能,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四方閣,四方閣,一定可以重來的,一定可以重來的。”
他爬起來,腳步趔趄,剛走出幾步,就傷心欲絕,氣急攻心,噴出鮮血。
巳宸拉住他:“你不要命了么?再改寫結局,又會如何?!當初若不是你!這妖界怎會有天劫!”
“什么意思?”
李盛年聲音響起。
他看了看巳宸,又看了看口含鮮血的盛槐。
他再次問道:“什么意思!?槐序,你說話!說話!”
李盛年扔下手中的武器,大步走去,攥住他的衣襟。
“你當年干了什么?!你說話?!你他媽說話!”
巳宸看著兩人的爭執,擰眉煩躁地叫道:“都給我閉嘴!敖易,把他們拉開!”
李盛年卻直接推開敖易,紅著眼將視線從盛槐身上收回來,而后看著巳宸,問道:“他不說,你說。”
巳宸深深呼吸:“盛槐為了在天劫之中救下師父,就動用了四方閣的力量,帝君聽后震怒.......”
“別說了!這件事情我自己會看著辦的。”盛槐捏緊拳頭低聲說道。
李盛年卻是對他的事情絲毫不關心,而是說道:“看著辦?你就是這樣看著辦的?”
巳宸深深地看著盛槐,接著說道:“如果師父知道,師父也不希望你會那么做,再這樣下去,你就會被趕下天界了。”
盛槐聲音冷寂,如同一個心死之人:“不用你們管,這是我欠她的。”
李盛年攥緊拳頭,咬著牙,心中的不平和憤恨全都隨著這個無力改變的事實而緩緩沉寂:“盛槐?天界?你根本不配得到她的愛,你也根本對不住她對你的喜歡。”
盛槐聽著這些話,獨自一人緩緩離開,他的脊背微微佝僂,滿是失意落魄,更多的傷心絕望連同著這輪夕陽沉寂在他的心底。
他還是沒有改變長夏必死的結局。
他依舊站在故事的開頭,親眼看著她走向那個必死的結局.......
趙扶桑跑著來,只看到眾人紛紛失落,垂首之時,他面上掛著血珠,氣喘吁吁時,他上前問巳宸“阿辭呢?她人呢?”
巳宸擦去淚水,拿出一個木盒子,然后遞給他“這個……給你。”
趙扶桑愣住“什么?”
巳宸“師父讓我交給你的。”
趙扶桑結果后,卻遲遲沒有打開。他內心在逃避“不,不對,阿辭人呢?她又去哪兒了?”
巳宸抬眼看著他“趙扶桑,你別問我了。我不知道。”說罷,她視線緩緩放在那個盒子上,“師父交代了一句話,青柳鎮,她回不去了。”
說完,她扭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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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年后。
風光陣陣,花香幽幽。
盛槐站在四方閣內,照常處理著四海八荒的事情。
大暑急匆匆跑來,神色興奮,拿著拜帖,然后對盛槐說道:“元君,元君,百年的天池盛會開始了,這一次元君你還去么?”
“不去。”
元君冷漠回答,大暑看著元君又再一次變回了以前那個不愛笑,不愛說話,一臉冷漠,沒日沒夜地處理公事的冷面閻羅,他不禁大失所望。明明前些日子還是能夠有說有笑的,怎么下了一次界就又被打回了原型了。
他試圖轉移開盛槐的注意力,說道:“元君,元君,聽聞四海八荒出了一位新帝君,統掌五荒之界,你不想去看看是誰么?”
“不想。”
大暑無奈,撲通坐下:“元君,你已經在閣中許久未出了,這四海八荒之事也得出去看看實況不是?”
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一定能.......
可是下一秒,盛槐就展手,一道息影出現時。大暑十分懂他的意思,起身拱手彎腰:“元君您忙,我告退了。”
盛槐抬頭看著那些息影,突然間——
一道火紅的身影出現在他眼前,他的心狠狠一顫,眼眸之中是意外,是不可置信,是......激動。
他掩蓋不住地手抖,迅速查探,才發現這里是......玉京天池。
他二話不說,起身就要追出去,激動地不可置信地趔趄摔地,也絲毫不管,繼續起身,跑了出去。
大暑聽到了奔跑的腳步聲:“不是跟你們說過,元君不喜噪音,不要在閣中奔跑么?!你........”
可是他才扭頭,盛槐的身影從他面前跑過。他一臉驚訝,愣在原地,甚至不敢相信自己剛剛看到的一切。
“那個是......元君?”
旁邊路過的小仙侍看了看盛槐離開的身影,確認一番后才對大暑說道:“對。”然后又再次若無其事地抱著手中的卷軸進去了。
大暑趕緊清醒,趕緊跟了上去:“元君,元君你等等我。”
————
花影漫漫,云海深深。
長夏剛從席間溜出來,尋了個安靜之處剛休憩下,就聽到腳步聲響起。那腳步聲緩慢,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她有些不耐,又有一個來偷看她的,看什么看?她是猴么?
她不悅地睜眼,扭頭看去時,一時間微怔在原地,她眉間攢起的眉頭緩緩舒展開來,眼底之中的不悅更是散開。
眼前的人一身素雅的長袍,如同碧藍澄澈的天,袍角上卻是用銀線勾勒出一朵一朵的山茶花。
長發束冠,仙帶飄飄。他與景依舊美如畫。
銀杏葉也隨著風聲緩緩落下。
她嘴角上揚,微微挑眉:“你來了。”
下一秒,盛槐大步向前,帶著珍視,久別重逢地抱著她。他的眼底閃著淚花,眼底之中是再也壓抑不住的情感。
長夏嘴角輕輕一勾:“這便是你們天界的禮儀么?見人就擁抱對方?”
盛槐將她放開,隨后眼神更是不確定,帶著瀲滟的淚光:“我是在做夢么?我一定是在做夢吧?你真的.....你真的......真的是你么??你真的回來了?”
長夏帶著幾分嫌棄:“這位元君,咱們之間還是保持些距離為好。”
盛槐雙膝一軟,抱著她撲通跪地,接著便是號著哭出了聲。
長夏:“......?????!!!!!”
她還什么都沒說呢?
這廝怎么?
長夏趕緊蹲下問道:“不是,你,你哭什么?我還什么都沒做呢?!你哭什么?!”
盛槐哽咽著:“我以為你再也不會回來了,我以為你真的離開我了,我害怕極了,我真的害怕極了,地府找不到你,忘川也找不到你........”
他的淚珠一顆接著一顆滾落,長夏不會安慰人,看到他這副委屈傷心的樣子,是又氣又笑。
氣是因為他沒和自己商量就私自將四方閣之中的寶貝萬鱗甲給自己,自己才能夠經受得住那道天雷,不與自己商量就私自將趙懷晉和元川姌處死;笑的是自己沒有任何的征兆就消失不見了,他也沒有移情別戀,看來那前幾次的歷劫果然他對自己是情根深種的。
她擦去他的淚水:“行了,別哭了,一個大男人哭什么哭?”
“我難過嘛,誰說男人不能哭了?我喜極而泣不可以么?!”
像個孩子般撒潑耍賴,長夏無奈的捧著他的臉,眼神專注認真“謝謝你啊,阿序。”
果然,盛槐的哭聲戛然而止。
盛槐一怔,接著抬起濕漉漉的眼睛看著她,然后吻上她的唇瓣。
帶著試探,微微松開之余,觀察著她的反應,而后又好像得到了暗示,他再次吻上之時,這一次帶著無盡的思念,帶著無盡的柔情。
花影之下,金燦燦的銀杏簌簌落下。被微風翻卷而起的袍角相互交疊,馨香花香濃郁,卷云飄飄。
炙熱的夏日朗朗,一道紅影再次卷入妖都。
熱烈的夏天又來了。
長夏緊緊抓著他的衣袍,不敢動彈半分所以,現在他們之間是什么關系?
——————
夜,如墨般濃稠,籠罩著這片隱匿于山林間的匪窩。
“砰——”一聲巨響,仿佛是撕開夜幕的利刃,那扇破舊的木門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狠狠撞擊開來,木屑紛飛。
屋內,一隊賊眉鼠眼的嘍啰們瞬間慌了神,他們原本還在為剛剛到手的財物沾沾自喜,此刻卻如驚弓之鳥般,忙不迭地拿出武器,顫顫巍巍地朝著門口迎去。
昏暗的燈光下,他們驚恐的眼神中閃爍著不安,握著武器的手止不住地顫抖,仿佛那手中的不是武器,而是滾燙的烙鐵。
“誰啊!誰啊!誰敢擋老子的財路!誰啊!”為首的那人滿臉橫肉,此刻更是漲得通紅,他壓抑不住心底的憤怒,聲嘶力竭地怒吼著,那聲音在狹小的屋內回蕩,震得人耳膜生疼。
就在這時,一陣陰風吹過,風聲嗚咽,似鬼哭狼嚎。
眾人皆是一驚,身體本能地一顫,隨后驚恐地四處張望,眼神中滿是恐懼。
他們仿佛能感覺到那股無形的壓迫感,正從四面八方緩緩襲來。
“敢在老子面前搶人,是當老子死了?”
一道威聲朗朗響起,如洪鐘般清晰地在星空之下回蕩。
眾人聞聲,下意識地抬頭看去。
只見屋檐之上,一個挺拔的身影傲然而立。
身姿欣長,在月光的映襯下,勾勒出一道完美的線條。
發絲隨風飄飄,好似夜空中舞動的精靈。
“一個娘們兒!還敢如此囂張!你究竟是誰!老子讓你死的痛快點!”
為首之人看清來人后,先是一愣,隨即發出一陣輕蔑的哼笑,聲態中帶著徐徐的憊懶,仿佛眼前之人只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那人微微揚起下巴,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聲音清冷卻又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我?你們居然不認識我?”她輕笑一聲,隨后將手中的長刀輕松一扔,那長刀嵌入地磚之下,靈息猛地激蕩開來,眾人被波及狠狠地撞在墻上。
“那便重新自我介紹一下,我乃五荒帝君——長夏。請多指教。”
話語落地,空氣中仿佛都彌漫著一股肅殺之氣,眾人聽了這名號,臉色瞬間變得煞白,手中的武器也差點掉落……
“師父,得手了,已經全部落網。”巳宸朝著屋檐上的人喊到。
長夏嗯了聲,而后扭身踏影離開。
“乘風,還不快跟上。”
話音剛落,地面上的乘風刀嗚嗚作響,接著撼動地磚,飛入空中,跟隨著她的主人而去……
巳宸看著夜空之中消失的人影,無奈地笑了笑。
得,自己的師父,只能自己寵著唄。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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