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夫人王氏恰自另一側而來,要問王朝宣可說動了寶如不曾,剛到跟前兒,便見自家干弟弟目光呆呆,嘴角噙著口水,像是傻了的樣子。
她上前拍了把王朝宣的臉,問道:“朝宣,你跟那趙寶如說的如何了,她可答應你了不曾?”
王朝宣忽而兩眼放光,騰的一下跳起來,抱住王氏叫道:“小婉,小婉!”
小婉是王氏的小名,尋常情況自然不好喊出來。王氏見干弟弟發了情的公狗一樣往自己身上直攀,連忙推了一把道:“朝宣,你到底怎么了?”
王朝宣忽而竄上桌子,口水四流,指著半空叫道:“仙女,小婉你快瞧,仙女脫衣服了!看那對大奶、子,哦喲,再看那小細腰兒,哎喲比你還美了……”
他說著就開始亂奔亂竄亂跳,恰這時候寶如和方勛兩個也進了這園子,胡魁聞訊也趕了來,滿滿一園子的人聚集一處,王朝宣猶還清醒不過來,上前便要扒王氏的衣服。
胡魁一個知府,夫人眼看要叫小舅子扒光衣服,連連喝人上去將他倆分開,氣的胡子亂炸,煞時胡蘭茵帶著兩個妹妹也來了,幾個未嫁的姑娘自然哭哭啼啼,越發鬧的園子亂里成一鍋粥。
寶如進園子時,恰與那奉茶的小廝擦肩而過,一看他是方才將季白踹入水里的那位,再回頭,便見季明德拍了拍那小廝的肩膀,那人轉而走遠了。
到這會兒,寶如才明白,季明德肯定與方升平那個匪徒有牽扯。
他昨天傍晚還曾問過她,季白想找死,他該怎么辦。今天就眼睜睜看著季白差點被淹死,再這王朝宣,本是沖著她來的,卻在胡知府家的園子里瘋瘋傻傻丟這樣大一個丑。
忽而,被人壓在亭子里的王朝宣竟然又大叫起來:“小婉,仙女怎么走了,快把茶端來,讓我再喝一口,我還要看仙女,快!”
這一聲驚的寶如莫名打個冷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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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廂好容易有兩個下人將王朝宣壓在亭子里,方勛上前診脈,又端過茶碗嗅了嗅,笑道:“胡大人休要著急,令舅并非發瘋,只是有人誤將朝顏的種子當成芝麻泡在了八寶茶里頭,朝顏種子常會致人產生幻覺,狂聽狂念,他控制不住才會發狂,快扶下去唄!”
胡魁上前接過那碗茶,忽而甩手整個兒潑到王朝宣臉上,登時茶葉掛了王朝宣一臉。他定晴細看,果真有那黑乎乎的朝顏種子攙在其中。
季白還暈著,無人知是叫人踹入水的,王朝宣這茶里的朝顏種子卻叫胡魁起了疑,他大叫道:“立刻封鎖幾座大門,看看是否有可疑的人出入,朝顏種子比芝麻大多了,誰會將它誤當成芝麻放進茶里,必是有人趁著本官府中開宴,要在此搗亂!”
本是來吃酒的,倒遇上這樣一注麻煩,方勛也頗生氣,喚過季明德與寶如道:“明德,既知府大人府上出了事情,咱們還是早些走的好,至于那生亂之人,叫知府大人慢慢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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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胡府,寶如坐在馬上,方勛與季明德二人卻是步行。
因方衡在岔口胡同替趙寶松治病,他們一路走到岔口胡同。在胡同口上將寶如抱下馬,目送她進了院子,季明德道:“舅舅,咱們往寶芝堂坐會兒,我那里還有個病人,要你診上一脈。”
方勛點頭,二人又往寶芝堂而去。一路上,方勛說道:“衡兒也是個呆的,一聽說寶如叫李少源退了婚,當時就要回秦州接她。誰知你小子倒好,第二天就娶回自家去了。趙放兩父子是死在發往嶺南的路上的,據說一家人全燒成了炭,悲慘無比。
你和衡兒全是要走仕途的,舅舅不會勸拆你的婚姻,但沒有金鋼鉆,就勿攬瓷器活兒,你明白我的意思否?”
季明德一笑道:“我明白!”
方勛卻覺得季明德不明白,但轉念一想,年青人性子沖動,不計后果,僅憑一腔熱血而保護趙寶如,于趙寶如來說,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而季明德另一房妻子,又是王定疆的干孫女。王定疆非常疼愛胡蘭茵這個干孫女兒,他就算再沒人性,應當不會殺自家的孫女婿,憑此,季明德倒還是安全的。
所以他笑道:“衡兒那里,就全拼你自己把他逼退了,只要不打折腿腳,我任你收拾他!”
顯然,就算當初交情再好,寶如落到這步田地,方勛也不會要她做兒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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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寶如匆匆跑進院子,連聲叫道:“哥哥,哥哥!”
黃氏也喜滋滋沖了出來:“寶如快來瞧瞧,誰來替你哥哥灸針了。”
寶如進屋子的空檔,忽而止步,彎腰在小青苗面前,先在他頰上吻了一吻,眼不見兒的,一塊麥芽糖放進他嘴里,這才掀簾子進屋,便見趙寶松半躺在炕上,旁邊一個穿著牙色長衣的男子,垂眸定目,正在拿明火燒針。
季家與方家是親戚,方衡與季明德生的卻不像,方衡有一雙桃花眼,眉頗清,鼻梁略秀,兩瓣唇兒似小姑娘一般紅潤,整個人清清秀秀。
他今年不過十八,抬眉一笑,叫道:“寶如妹妹!”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