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如隔窗瞧見兩家間的小院門上站著三個嬌俏俏的小美人兒,連忙將自己所繡那補子息數抱起來,藏進了屋角的板箱中,才出門笑道:“姐姐怎的來了?”
是胡蘭茵,她大約等了將近一個月也等不到寶如過去,遂主動到二房的小院里,來看寶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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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蘭茵身后還有兩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一看容貌便知是胡蘭茵的兩個妹妹,一個穿著白玉蘭散花紗衣,一個穿著青掐緞裳,年不過十四五歲,一人手中一把團扇,眼兒滴溜溜四處打量小西屋:“想必這位就是寶如姐姐!”
寶如請她們在床沿上坐了,那胡蘭玉和胡蘭香對視一眼,望著墻上那幅畫著兩個大胖小子的版畫兒,彼此投個揶揄的眼神,寶如只當沒看見。
幾個人相對聊了幾句,胡蘭茵忽而捧胸干嘔兩聲,拿扇子扇著風道:“這天何時能涼,我像是中了暑,怎的整日頭暈欲嘔?”
胡蘭玉喲了一聲道:“姐姐莫不是懷孕了吧!”
胡蘭香也拍起了手:“果真,姐夫走了怕快有一個月了吧,若他回來知道姐姐懷了身孕,還不得高興死?”
胡蘭茵氣的甩手:“沒有影子的事兒,不許亂說。”
胡蘭玉道:“姐姐,還是請個郎中來診一診的好,萬一懷上了呢?”
胡蘭茵甩了手中繡活起身,喚過寶如道:“寶如,走,咱們往隔壁后院敞一敞去。這屋子里太悶熱了,悶的我喘不過氣來。”
兩個妹妹落在后面,只有胡蘭茵和寶如兩個,在那滿是石榴樹的園子里轉悠。
胡蘭茵說道:“明德前兒送了信來,說自己只怕這幾天就會回來。他是從我這屋里出去的,眼看一個月,來了之后就得去你那院里,我瞧你那屋子實在難住人,不行我派兩個工人過去,把你那房子重新修繕修繕,你先到我們院里避上兩天,你看可行否?”
寶如道:“這得我娘和明德兩個作主,我再不管的。”
胡蘭茵一聽寶如不反對,立刻頭也不暈,胸也不嘔,轉而親自找到楊氏,對她說起要替寶如和季明德修繕西屋一事。
她是能替父親胡知縣當家的人,口才自然了得,一席話將楊氏說的喜笑顏開,竟然堅信胡蘭茵果真是因為體貼季明德,才會自掏銀子來替寶如修葺屋子。
送走胡蘭茵,楊氏一張臉脹的紫紅紫紅,拍著寶如道:“果真天大的好事兒。橫豎這一個月明德也不在秦州,趁著空閑,又是胡蘭茵花銀子,替你們修一間寬寬敞敞的大屋出來,將來有了孩子也不會太擠。
只是委屈你,咱們家再沒有床,從今兒夜里開始,你就住到隔壁去唄!
等屋子修好了,你再搬回來住,好不好?”
寶如心說楊氏就這點不好,大房的人喜踩她的臉,她也喜歡伸了臉給別人踩。
明明她生怕大房的人將自己的寶貝兒子搶走,可當胡蘭茵提出替她修繕西屋時,竟眉也不皺一下就答應了。人生在世,若愛貪點小便宜,就總是要吃大虧的。
從這天起,寶如就住到隔壁季白家了。胡蘭茵本來邀她同住,寶如卻一力拒絕,住到了大伯娘朱氏房里。
大伯娘朱氏與二房的楊氏年齡其實相差不大,只是因為一直身上有病,才會顯得特別老,與季白坐在一起,人們只當是母子,不當他們是夫妻。她見誰都一幅低聲下氣的樣子,面慈聲軟笑起來像尊菩薩一樣溫柔。
她笑瞇瞇捉著寶如的手兒,帶她入后院一排罩房,指著那鋪墊的十分軟和,涼氣森森的屋子問道:“我的兒,你可瞧著舒適這屋子舒適否?要不往后就在這院里常住唄,我再沒有孩子,很愿意有個人與我一天熱熱鬧鬧做個伴兒的。”
寶如不是很了解朱氏這個婦人。畢竟她來秦州時間也不長,只知道她似乎連娘家都沒有,是季白做生意的時候半路上帶回來的。天生豁豁嘴,對外宣稱自己是叫狼咬的,但其實應當是天生的兔唇。
季白身邊這些年來來去去至少七八個妾,如今唯一留下兩個,一個姓萬一個姓方,是兩只應聲蟲兒,一左一右看著寶如,笑道:“寶如就留在咱們院子里唄,這屋子住著多涼快,往后明德回來了,出進也方便照顧。”
寶如笑一笑,顯然十分難為情,也不應聲兒。朱氏嘆了一氣道:“瞧見沒,孩子就要自己生,我早不行了,你們肚子又不爭氣,如今咱們大眼瞪小眼,連個跟前湊趣兒的孩子也沒有。
我最喜歡寶如這憨憨的樣子,一瞧就是個乖孩子,只可惜她的心向著隔壁,不向著我們,有什么辦法?”
一妻二妾同時笑,寶如也跟著笑,既她們說她憨,她也只好裝個憨樣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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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晚,寶如經過石榴園時,撞見個十七八歲的男子,一身細綢面的袍子,臉兒白白凈凈,笑起來有幾分陰氣,瞧著不像是這家子的奴才。
她并不認識這人,瞧面像猜著怕是胡蘭茵家的親戚,遂也一笑,轉而要往朱氏房里去。那人卻一聲喚住了寶如:“想必這就是寶如妹妹!”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