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福與詛咒
此刻,真正構成時墟、奠定魔境、扭曲現實的核心……就在季覺面前顯現。
起因,是無法得到救贖的不死之癥,作為基礎的,是無數永世煎熬的絕望患者,最終犧牲所有、愿所成就的,是直至死亡降臨依舊未曾放棄的一心救贖。
無能為力的醫生們傾盡了所有,不惜犧牲靈魂,最后向著世界所獻上的禱告與祈愿。
迎來升變。
縱使失去所有,只此一心尚存,就絕不舍棄患者,絕不辜負誓,絕不容許,毒害污染之物繼續存在于這個世界之上!
即便即將擴散毒害和污染的東西,變成了自己。
那樣的決絕的神情,就在季覺的眼前。
“……”
季覺呆滯著,說不出話。
醫生的表情抽搐一下,沐浴著血色的雨,就像是在哭,又仿佛,狼狽一笑。
“我不是個好醫生。”
他的嘴唇顫抖著,疲憊呢喃:“我、我想不起來了……好多事情,都想不起來了。我是誰,大家,大家都怎么了……”
“他們病了,所有人都病了,我也病了。”
“我不知道怎么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救他們……都是,我的錯……”
“大家,都變成什么樣子了?”
他努力的抬起頭來,想要,環顧四周,卻找不到任何救贖和痊愈的身影,只有哀嚎、肉瘤,血雨落下,淹沒漸漸坍塌和湮滅的醫院。
于是,他漸漸恍悟:“到最后,我一個人都沒有能救得了啊。”
轟!
有崩裂的聲音傳來,自天穹之上。
又仿佛,來自他的身體的裂口中。
瑩瑩的光芒顯現了,纏繞在了化為利刃的邪愚之髓之上,就像是用自己的血去洗去污染的毒,漸漸滲入其中。
再然后,他終于,松開了雙手。
看向眼前的年輕人。
“住院醫的最后的培訓,已經結束啦。”
醫生的身影閃爍著,仿佛要隨著世界一同崩裂,但他卻毫不在意,只是抬起手來了,從脖子上摘下了自己的工牌。
小心翼翼的捧起,戴在了季覺的脖子上,認真,又仔細,為他撫平了衣領之上的一絲褶皺。
“我不知道你是誰……可我知道,你說的,都是真的……我知道……”
蒼老的醫生最后一笑。
望著自己帶過的,最好的新人,告訴他:
“一定要做個好醫生啊……”
那一瞬間,季覺在呆滯中,下意識的伸手,就像是想要挽留下那消散的幻影。
可明明能夠塑造出世間一切美好的雙手,卻什么都沒有能夠留下來,又一次的,抓了個空。
只有飛散的光芒,從他的指尖溢出,搖曳著,飛向了天上。
在恍惚里,好像有人笑起來了。
最后伸出手來。
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
季覺沉默著,低下頭,看到胸前懸掛著的工牌,還有手中,那一把鋒銳如利刃的古怪遺骨,當血色和漆黑蛻盡之后,便仿佛水晶一般,煥發出晶瑩的光。
引以為傲的身份,用以救贖病患的工具。
他們將自己僅有的寶物,全部都交托到了自己的手中。
可是,何必呢?
“我都是騙你的啊。”季覺輕聲呢喃。
就是隨口一說,裝模作樣的講一講,就好像感同身受,悲天憫人的救贖者一般,裝的像模像樣。
被騙到了吧?!
這都是演技,我四歲的時候就會裝哭騙零花錢了。
誰當真誰才是傻子。
可每一次,都屢試不爽,總會有一個人無可奈何的笑著,牽著他的手,帶他走向商店里閃亮亮的櫥窗。
那時候天空是蔚藍的,樹蔭下吹來夏天的風,陽光照耀在大地上,一切都美好的像是童話一樣。
他閉上了眼睛,無聲的罵了一句。
再罵了一句。
直到,聽見了從遠處踉蹌而來的腳步聲。
“童畫。”
在廢墟上,踉蹌向前的童畫微微一愣,抬頭看向了那個佇立在血雨之中的背影,聽見了他的聲音:
“去做好隔離和防護準備。”
“啊?”
童畫茫然。
“我沒說清楚嗎?”
季覺回過頭來了,胸牌飄揚在白衣之上,再度重復:“別傻愣著,也不要讓患者再等了……他們不是騙子,我也不是!”
他說,“準備手術。”
那一瞬間,所有的哀嚎自血雨中,戛然而止,那漸漸消散的雨水之后,仿佛有什么模糊的影子浮現了。
瀕臨崩潰的時墟,仿佛再一次的找到了支柱。
茍延殘喘,拒絕著滅亡!
一切都還未曾結束。
還有醫生在這里!
十分鐘后,手術室里的推車從廢墟中翻出,送到了季覺的面前,諸多工具齊備。
廢墟中最平整的地方,變成了手術臺,干癟龐大如車的巨大肉瘤,已經被推到了客串無菌布的防塵布上面。
一張張起伏的面孔上,空洞的眼瞳流著眼淚,怔怔的看著眼前的醫生,醫生們。
嘴唇無聲的開闔。
就連祈禱和呼喚,都沒有了力氣。
“就當你們術前準備完成了吧。”
季覺伸出手,撫摸著他們的面孔:“配合一點,大家都是
祝福與詛咒
仿佛隱隱有血絲流轉其上,就在非攻的催化之下,骨骼崩裂一片,又一片,自解離術的拆解之后化為飛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