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間寒風呼嘯。
孟淵看著婧成被凜冽冬風刮得通紅的臉,她的眼睛濕漉漉的,卻溫暖,在這嚴寒的冬季,心中柔軟無比。
“對不起。”婧成又低聲說道。
孟淵此刻什么也顧不上了,他上前拉住了她的手,很涼,涼到了骨子里,他緊緊握著,看著她沉聲道“跟我走。”
“三哥,她如今可不能跟你走。”孟澤在一旁似笑非笑道,“你要是知曉了她的身份,恐怕害怕她都來不及,你記著人家的好,可人家只想要你我的性命。”
孟淵道“你有證據了?”
孟澤道“三哥,她是胡人安插在你身”邊的細作,故意以你的名義,將泄題送到我那,想讓你我爭個你死我活,大燕局勢不穩,胡人好趁機偷襲。”
“不是她做的,要想帶她走,先把證據擺到我面前。”孟淵淡淡說著,又看向婧成,“先跟我回去,有什么隱情,同我說。”
孟澤不由挑了挑眉,自己這悶葫蘆三哥,倒還真是個情種,他原本還懷疑他,是否也有參與這事的嫌疑,不過這般毫不避諱,恐怕只是被這胡女給騙了,否則這時該明哲保身才是。
恐怕是因孟淵身患殘疾,這胡女隨便給予些溫暖,就將他哄得暈頭轉向了。
“三哥,父皇辦事,一向看的證據,如若她不是胡女,父皇可不會派我來將她拿下,更何況與她三番兩次見過面的同黨,已是人贓并獲。”孟澤道。
他也不想無事去得罪孟淵,若這姑娘不是胡女,而父皇又下令,孟澤是不介意給孟淵個面子的。
孟淵看向婧成,道“你做的?”
婧成知道,他所問之意,是自己偽造了那同黨,而并非是懷疑她。
他從不懷疑她。
就像是,她也從不懷疑,他此刻會放棄自己。
婧成一直以為,他這人冷冷淡淡的,沒什么多余的表情,與宗肆的冷淡不太像,后者在面對阿芙時,與平日還是全然不同的,可孟淵不管是人前人后,都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
可這會兒,他緊緊拉住她,眉頭蹙著,戾氣很重,他也在害怕。
他在乎她,很在乎很在乎。
婧成在心里想,以后她會好好對他的。
“三殿下,是我對不起您。”婧成并不抬頭看他,而是趁他不注意,吞下一顆藥丸,而后用力的推開他,轉身一躍而下。
山間霧中,只一瞬,便全然看不見蹤影。
孟淵的神色,猛地一變,幾乎就要跟著她一躍而下,卻被“方青”一把攔住,道,“保護三殿下!”
“松手。”孟淵冷漠道。
“三殿下!”
孟澤也上前攔住他,道“三哥,事到如今,你還有什么不信的?如若她不是胡女,這會兒如何會畏罪自戕。”
“我讓你松手。”孟淵似是什么也未聽見。
“三哥,她對你再好,也是裝的,你何必這般不清醒。”孟澤勸道。
孟淵還想說話,卻嘔出一口血來,下一刻便昏死過去。
孟澤低頭,才發覺他那只殘疾的腿上,已是血跡斑斑,恐怕是因方才不顧后果,強騎了馬匹。
“你們幾個,送三哥回宮,至于其他人,待霧散去,下山崖去尋尸首,父皇吩咐了,活要見人,死要見尸。”孟淵吩咐道。
想了想,又想著讓自己人在此事上,能分些功勞,以便以后往上爬,道,“李大人常年面對山匪,對這地形熟稔,請李大人來幫忙。”
“方青”道,“是。”
不過片刻,李秋生便趕了過來,狀元郎一身藏紅色錦袍,依舊是意氣風發之時,人也無架子。
“山間地勢險峻,此刻霧又大,諸位的命也珍貴,胡女既然已服毒,這山勢又險峻,已無生還可能。”李秋生道,“還是再過片刻,再下去尋人。”
“多謝李大人關心。”眾侍衛感激道。
“方青”不由多看了他一眼,這位狀元郎,倒是個善于籠絡人心之人,心眼恐怕也是個多的。
“今日倒是奇怪,這霧久久不散。”有人納悶道。
李秋生并不語,也不知過了多久,才道,“霧快要散了,諸位開始吧。”
而那“方青”,卻在下了山崖,隱入人群之后,撕去了臉上的面具,此人正是屈陽。
真的方青,已在跟蹤婧成,給敬文的寫去密信之后,就被處理了。
屈陽回了宣王府。
寧芙已等他多時,見他便急切問道“可還算順利?”
“如今婧成姑娘,大抵已在李府。世子妃未猜錯,六殿下找了李大人下山崖找尸身。”屈陽道,“只是三殿下,受不了此事,昏厥了過去。”
寧芙并非是猜測到孟澤會用李秋生,而是算計好的,她讓宗肆在他面前,有意無意提及了陸行之,官員任用,看的是實績。
孟澤若想重用身邊下屬,且不讓人說閑話,那便得創作機會,而他身邊,而眼下狀元郎李秋生風頭正盛,先前又謹慎的將王府的方子給他看,這便落了一個忠心耿耿的好印象。
而其余人,兩頭討好的不在少數,孟澤急需培養心腹,李秋生自然是好人選。
至于那些胡人,本來宗肆也是要收拾的,接頭之人,本來另有其人,將那真胡女處置了之后,才安排了婧成進去,而又因那真胡女自小就來了大燕,是以婧成胡語不好,也未讓人起疑。
只是寧芙還是有一點起疑的,宗肆如何做到,讓胡人相信泄題之事的。
宗肆回府,是在半夜。
寧芙已經睡下了,聽到響動,才掀開帳子,朝他看去。
宗肆一邊解著衣物,一邊低聲道“吵醒你了?”
寧芙這是有話同他聊,不過卻也不急于一時,待他洗漱后,上了床,寧芙才道“胡人如何對婧成借三殿下的名義泄題這事,不起疑的?”
被窩之下,宗肆摟著她的腰,摩挲兩下,才道“月娘曾是胡人細作,也有不少曾是胡人的細作,投靠于她,要偽造胡人將杳杳安插在三皇子府,并非難事。”
寧芙了然,很多人雖是細作,卻也不見得不是兩面派,兩頭通吃之人,也多了去了,并非非黑即白。
“只是一個胡女,如何能得到泄題?”寧芙又問。
她在問問題時,是最專注的,即便他再親昵,也不會躲避,宗肆起了點心思,但也知若不同她說清楚,定然會惹得她不高興,便解釋道“出題之人中,也有胡人的細作。”
寧芙倒是有些驚訝,她不由多看了一眼宗肆,他大概早知曉了,只是一直未有動作,畢竟殿試之事,如今他插手不得。
“能借救婧成這事,幫三殿洗清覬覦皇位的嫌疑,我也算盡力了。”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