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文帝卻也擔心,胡人趁亂挑起紛爭來,是以宣王鎮守北地,宗肆只調派了少部分兵力前往關外。
宗肆在臨行的前一日,得了敬文帝的召見。
敬文帝因戰事急火攻心,已臥病數日未上朝,再見宗肆,也不如往日那般從容,顯出幾分疲倦之姿來。
“姑父。”宗肆卻是改了稱呼,淡淡喊道。
敬文帝看著面前的越發成熟,越發不顯山露水的男人,一時心情復雜,宗肆自然讓他滿意,有能力、有野心,若是愿意輔佐老六,那便是最好的臣子。
可惜,老六鎮不住他。
可惜,他并非是皇子。
敬文帝第一次對宗肆生出復雜情緒,是在他十二歲這一年,雖是少年,可談起戰事,卻是沉穩而又遠見,遠甚于孟澤。
那時,敬文帝雖心情復雜,卻也欣慰他的才學,大燕需要有勇有謀的將帥,他又是貴妃母族侄子,是老六不錯的靠山。
再等他十八那年立了軍功,敬文帝就不得不開始忌憚宣王府了,宗肆已不僅僅有才學,野心同樣昭然若揭,他面對孟澤時,是骨子里是俯視態度,臣若不臣,那是大忌。
只可惜,自己已垂垂老矣,再給他五年,他便能收拾了他,但眼下,卻已沒了這種可能。
大燕不亂,須得靠宣王府。
祖宗留下來的江山,如何能毀在他手中,敬文帝不愿記載自己平生的史書中,日后留下丟失疆土的罪名,過在千秋。
敬文帝嘆了口氣,道“朕還是遺憾,你姑母未能替朕,生一個如你這般的兒子。”
“姑父謬贊,皇子既是龍子,怎會不如我。”宗肆想起孟淵,有條不紊道。無非是有人藏拙。
敬文帝道“你對老六,心中不滿,不妨直。”
“臣如何會對六殿下不滿。”他退讓到了君臣關系,分明確實不滿。
“若非如此,立儲之事上,如何會這番難以推進,是你心懷芥蒂,并未相助,老六會去你府上,向你請罪。”敬文帝開門見山道。
同為男人,敬文帝自然能明白,男人會有占有欲,無非就是老六劫持寧芙之事,他如今娶了寧芙,心中自然不痛快,若是為了一個女人,他與老六產生隔閡,那就不值當了。
宗肆顯然也清楚這一點,是以一直未聲張此事,可這是若不讓他心中平了,那就是橫在雙方之中的一根刺。
宗肆并未多。
當日,孟澤便來了王府,這是負荊請罪來了。
“三表哥,先前我也未料到,四姑娘是你心儀之人,否則我又如何會對她生出心思。”孟澤急切道,“時候怕你我因這事,心生嫌隙,我才一直不敢提及。”
宗肆卻是未給他一個眼神,淡淡地道“我并非當事人,你同我道歉,并無用處。”
孟澤心中,自然是不愿向寧芙承認這錯誤的,一個女人而已,如何配得上他堂堂皇子,前去低聲下氣的道歉。
自己便是要了她,那也是她的榮幸。
換做再早些時候,孟澤也不會如此,只是眼下,立儲之事又被耽誤,他少不了有了幾分危機感,哪怕父皇有心立他,背后若無宣王府全力相助,這太子之位,他恐怕也坐不穩。
孟澤心中也門清,宗肆在此時,故意讓父皇察覺他的不滿,便是算準了時機,他這意思,便是自己無論如何,都得來寧芙面前親自認錯。
“我去向三表嫂道歉。”孟澤道。
來王府做客的謝茹宜、榮敏、寧苒,在聽到孟澤的聲音時,便笑著暫且回避了一陣。
寧芙在看到孟澤時,臉上露出幾分鄙夷來,她是從骨子里看不起他的。
孟澤身后的宗肆,倒是勾了下嘴角,他不怕她得罪孟澤,有他在,便是得罪也就得罪了。
孟澤在心中霎時間生出一股怒意來,只是卻還是忍耐下去了,客客氣氣笑道“今日,我是來向三表嫂道歉的。”
寧芙看了看宗肆,便明白其中的意味了,也難怪前幾日,他替她邀請了榮敏她們來作客,原是為了讓這事,宣揚出去。
一來是為日后做鋪墊,二來也是為了讓京中女君,知曉他的面目,想來宗肆不想讓他的親事,過于順利,恐怕敬文帝已有打算了。
“六殿下有何事需要向我道歉的?”寧芙故作茫然道。
孟澤咬牙道“三表嫂被人劫持之事,是我所為,是我唐突了三表嫂,還望三表嫂,能原諒這事。”
內間的榮敏與謝茹宜之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色上露出幾分難以置信的神色來。
寧芙看著他,冷冷地道“六殿下做出這般無恥之事,怎還有臉面,來求我原諒的,不過是借著強權行事,非君子做派,若非夫君趕到,我這一世可就毀了。”
一句夫君,讓宗肆換了個站姿。
未成親之前,這事自然不好提,于小女君而,這對名聲是極大的打擊,可眼下成了親,宗肆這個夫君愿意替她討回公道,那便不是事了。
孟澤心中有些不耐,看了眼無動于衷,并無相勸之意的宗肆,眼下卻也只能裝出一副真誠的態度來,將手中的配劍取下,遞給她“三表嫂無論想如何泄憤,我都無話可說。”
寧芙心中卻是不由暗罵道,好一招以退為進,孟澤是皇子,自己當然不能真如何了。
她抬頭去看宗肆,后者卻示意她接過劍,后果由他擔著的意思。
寧芙垂下眼皮,淡淡道“我不會原諒你,六殿下請回吧。”
何況她清楚,孟澤可不是來求自己原諒的,自己的態度并不重要,他要的是宗肆的態度。
寧芙要的,也絕非僅僅是這一聲沒有乘以的道歉,他要他日后,也嘗嘗她那時心中的痛苦。
孟澤又看了看宗肆,后者卻滿心滿眼瞧著寧芙,見她表態,便道“六殿下可愿與我切磋一番?”
孟澤不由一僵,他心中清楚,宗肆不會放過他的。
宗肆的功夫,他自然領教過,若是真想死手,十個自己,也全然不是他的對手。
只是這場子,今日恐怕必須得讓他找回來。
“表哥既然提了,我自然不會拒絕。”孟澤勉強笑道。
宗肆沉聲吩咐冬珠道“去取配劍。”
又對寧芙道“正好閑著無事,一同去看看?”
“好。”寧芙點點頭,這是好給榮敏一行人離開的機會,有榮敏這張嘴,孟澤的做派,自然私下能傳遍,孟澤劫持女君,加之先前訂過親的姑娘,又落了個殘疾,很難不讓人起疑。
宗肆替她穿好大氅,一路上,兩人都手心相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