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余出去后,到殿外月臺上站了一會兒。
雨已經快停了,風里帶了些初秋的涼意,吹散了她臉上的燥熱,也讓她的心緒冷靜下來。
恰好胡盡忠從右邊廊廡過來,見她站在那里,哎呦了一聲上前行禮:“還下著雨呢,娘娘怎么站在風口上,仔細著涼。”
說著轉頭去罵廊下值守的太監:“一個個的瞎眼睛,都不知道給娘娘撐把傘。”
“別吵,這點小雨撐傘有什么意思?”晚余制止他,瞧他儼然一副御前大總管的派頭,便笑著打趣他,“怎么樣,這回是不是過足了癮?”
“嗐!”胡盡忠搖頭晃腦道,“以前就是覺得大總管挺威風的,現在覺得也不過如此,奴才還是想回去繡花。”
晚余意外他竟然說出不過如此這樣的話,不知道他是真的看開了,還是故意在自己面前裝云淡風輕。
晚余沒有細究,只笑笑道:“別急,等孫良好了你就可以回去繡花了。”
“娘娘呢?”胡盡忠問,“娘娘什么時候回去?”
“我呀……”晚余回頭往殿里看了一眼,“皇上好了就回。”
“那奴才在這里陪著娘娘,娘娘幾時回,奴才就幾時回。”
“好。”晚余點點頭,還要說什么,孫良從左邊廊廡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
“喲喲喲,孫大總管……”胡盡忠夸張叫嚷,獻殷勤似的跑過去攙扶,“孫大總管真是遭了老罪了,一把年紀還要被打屁股,瞧瞧,這可憐見的,二十板子真是太少了。”
孫良一口老血堵在嗓子眼,瞪眼罵了一聲“滾”,揚起拂塵就要抽他。
胡盡忠麻溜躲開:“哎,沒打著。”
廊下的小太監們全都捂著嘴偷笑。
晚余也樂得不行。
孫良走到跟前給她行禮:“奴才見過貞妃娘娘。”
晚余收了笑,淡淡道:“大總管好些了?”
“多謝娘娘關心,已經差不多了。”
“那就好。”晚余說,“傷好了是好事,只是別好了傷疤忘了疼,否則這打就白挨了。”
“誰說不是呢!”胡盡忠在旁邊添油加醋,“皇上本來只是不吃飯,娘娘一來,皇上直接吐血昏迷,知道的說是大總管心疼皇上,不知道的還以為大總管故意刺激皇上,誘皇上發病呢!”
“……”
孫良懶得和他計較,訕訕地對晚余躬了躬身,“多謝娘娘教誨,奴才謹記于心。”
嘴上這么說著,心里卻想,只要皇上能好過一點,自己挨板子也是值得的。
他是真的太心疼皇上,才會出此下策,去承乾宮請人時,已經想到皇上會罰他。
可他還是那樣做了。
因為皇上這兩個月的煎熬,只有他最能體會。
但這些說出來也沒什么意思。
如果娘娘體諒皇上,用不著他多嘴多舌。
如果娘娘不體諒皇上,他就是把嘴皮子磨破也沒用,倒顯得他像是在給皇上博同情。
他也沒有把娘娘留在宮里的意思,就是想著,反正圣旨的事所有人都知道了,鐵定的事實已經不能更改,兩人與其這樣僵持著,不如各退一步,用這最后的時間緩和一下關系。
這樣就算將來有一天分開了,至少不是用帶著仇恨和怨念,一輩子老死不相往來。
雖然老死不相往來也沒什么不好,到底有個孩子在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