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時都有些唏噓。
晚余嘆道:“這幾年辛苦你了。”
“也沒怎么辛苦。”徐清盞說,“以我今時今日的地位,已經沒有多少事需要我親自出馬,每天把事情安排下去,剩余的時間就是陪著佑安,等他明年開蒙,每天去上書房讀書,我就更清閑了。”
晚余聽他提到佑安,心中不免酸澀:“佑安他還好嗎?”
“他很好,你一點都不用擔心。”徐清盞說,“宮里就他一個皇子,什么好東西都緊著他,身邊服侍的人都是皇上親自挑選的,淑貴妃把他當眼珠子一樣寶貝著,胡盡忠一天到晚圍著他轉,就連我都插不上手,去了也只是陪他玩。”
晚余其實也能想象到孩子在宮里肯定是萬千寵愛,應有盡有,只是作為母親,不能親自看著孩子長大,總是會覺得有所虧欠。
“你們也不要一味的慣著他,雖說是皇子,也不能養得太嬌氣,要教他獨立自主,自立自強,可別養成好逸惡勞的毛病……”
她極力裝作波瀾不驚的樣子,內里卻是心潮翻涌,說著說著便說不下去,背過身以袖掩面。
徐清盞說:“你放心,他不是嬌氣的孩子,皇上和朝臣對他都極為重視,就算我們想慣著他都不能夠,皇上已經在為他挑選合適的老師和伴讀,除了讀書識字,還要學騎射功夫,君子六藝,樣樣都不能少,以后有的是苦頭要吃。”
晚余聽他這么說,又不免心疼,叮囑他要循序漸進,不要一下子什么都安排上,孩子太小了吃不消。
當娘的心,真的只有當了娘之后才能明白。
正絮絮叨叨說著話,梨月領著梅先生回來了。
不等晚余為兩人引見,梅先生便率先嗔怪起了晚余:“小晚,你怎么回事,有什么話不能好好說,竟把孩子的手都打腫了?”
晚余愣了下,迎上前道:“我就打了兩三下,也沒用力,哪里就腫了,您別聽她瞎說。”
“怎么是瞎說,我都親眼看見了。”梅先生拉著梨月的小手心疼道,“你自己瞧瞧,這手心又紅又腫的,她才多大,打壞了可如何是好?”
晚余定睛一看,差點氣笑了。
這哪里是她打的,分明就是沒擦干凈的印泥。
梅先生從前受了太多磨難,日子清貧,為了那些孩子嘔心瀝血,加上又生了一場大病,視力損傷嚴重,看東西很有些吃力。
沒想到梨月為了告自己的黑狀,竟然以假亂真,用印泥來蒙騙舅公,說自己把她的手打腫了。
晚余氣到無語,梨月仗著人多,沖她吐舌頭。
晚余懶得理她,把徐清盞引見給梅先生。
梅先生聽聞徐清盞是宮里來的,便心照不宣地和他客套了幾句。
徐清盞說:“圣上感念先生教書育人,為朝廷培養人才的苦心,最近正打算為梅氏一族翻案,等事情有了眉目,晚輩會第一時間寫信告知的。”
梅先生聞不覺熱淚盈眶,跪在地上,面朝京城的方向,叩謝圣上天恩浩蕩。
梨月奇怪道:“阿娘,舅公在給誰磕頭,他前面明明什么也沒有。”
晚余沒法和她解釋,便簡單道:“你現在還不懂,等你長大了娘再和你說,去把你舅公扶起來。”
梨月也不糾結,上前把梅先生扶了起來。
梅先生以袖拭淚,對晚余說道:“小晚,咱們家若真有平冤昭雪的那一天,咱們就回江南去祭拜你外公去。”
“好。”晚余應了一聲,多余的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梅先生又道:“要是能去京城祭拜一下你母親就好了,你母親若泉下有知,肯定會很高興的。”
去京城呀?
晚余心中酸澀難。
京城有她的孩子,有她的母親,有她半生的記憶。
現在的她可以走遍大鄴的每一寸土地,卻唯獨京城,是她永遠不能踏足的禁忌之地。
那個地方,她可能這輩子都沒有機會再回去了。
然而,世事難料,此時此刻的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幾年之后,她就會踏上回京的旅程。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