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余出去后,看到徐清盞負手站在廊外那棵西府海棠下,仰著頭看得出神。
夜風乍起,吹落海棠如雨,粉粉白白的花瓣落了他滿身。
晚余走過去叫了他一聲,問他在想什么。
徐清盞轉過頭來,臉上的落寞還沒完全收起,掩飾性的握拳抵在唇上輕咳了幾聲:說:“沒事,我看到海棠花落,一時入了神。”
院里燈光如夢,給他絕美的容顏鍍上一層暖黃的光暈,海棠花瓣點綴在他烏黑的發間,和大紅色的繡金蟒袍上,將他妝點得宛如一只暗夜里尋芳而來的花妖。
晚余看著他,一時也入了神。
似他這般驚艷絕倫,風姿俊逸的人,本不該是這樣的人生,也不該在宮墻內了此殘生。
可他為了陪伴自己,義無反顧地放棄了其他一切可能。
那年那時,他們的相逢,究竟是對還是錯,是劫還是緣?
“怎么沒見長安?”晚余問道。
“長安回去休息了,今晚我來守著你。”徐清盞說。
晚余看著他,幾次欲又止。
“想說什么就說吧!”徐清盞說,“我們之間不是無話不談的嗎?”
晚余輕嘆一聲,抬手拂落他肩頭的花瓣:“清盞,這些年,你后悔過哪怕一次嗎?如果當初你跟著長安去了軍營,如今可能會是另一番景象。”
徐清盞的視線隨著她的手移動,當她的手落在他肩頭時,有那么一瞬間的沖動,想把她的手握在掌心。
但他知道不能,他只是勾了勾唇,給了她一個清淺的笑:“怎么會后悔,能陪伴你這么多年,我很滿足。”
他說:“老天爺讓我在最艱難的時候遇到了你,而我這樣的殘缺之身,在外面也未必能有更好的前途,更不會有這樣的機會日日陪伴在你左右。
所以我覺得,不管怎樣,老天爺對我還是很不錯的。”
“你還是這么傻。”晚余鼻子一酸,抬手在他腦門上戳了一指頭,“你從小就傻,不光傻,還一根筋。”
徐清盞被她戳的向后仰了仰,笑容逐漸加深:“是啊,可能腦子被打壞了吧,要不是你,命都沒了。”
“認真來說是長安救了你。”晚余說,“當時要不是長安突然出現,我可能會和你一起被那些人打死。”
“長安是仗義相助,而你是舍命相救。”徐清盞認真道,“對我來說,你不僅是那天第一個沖上來保護我的人,也是這輩子第一個沖上來保護我的人。”
“……”晚余定定看他,酸澀的滋味溢滿胸腔。
徐清盞又道:“人的一生有長有短,在我看來,長短并不重要,有刻骨銘心的摯愛,有肝膽相照的至交,就已足夠。”
”很幸運,我這兩樣都有了。”他笑看著她,目光溫暖而堅定,“小魚,有你和長安,我不枉此生。”
夜風又起,滿樹殘紅飄然落下,如同倦極的蝶,悄無聲息地隱入暮春時節的夜色里。
晚余喉嚨發緊,許久才道:“別在這里傻站著了,我們一起去看梨月吧!”
“好。”徐清盞點點頭,陪著她去了梨月的房間。
梨月白天睡多了,這會子精神很好,奶娘和玉竹玉琴正圍著她的小床,拿著撥浪鼓逗她玩。
可她顯然對撥浪鼓并不感興趣,手腳并用地踢騰著,嘴里發出哼哼唧唧的聲音,不知道要干什么。
晚余走過去問了一聲:“她想要什么?”
奶娘和玉竹玉琴回頭看到晚余,連忙向后退開給她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