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靖央交代要了熱水,便上樓去了。
客棧掌柜盯著許靖央消失在樓梯拐角的背影,把銀子揣在懷里,轉身鉆進了后廚。
后廚里,一個同樣干瘦的店小二正在往灶膛里添柴。
火燒得旺,大鐵鍋里熱水翻滾。
“掌柜的,方才我聽見外頭來客了,是那幽州的富商段老爺嗎?”
“不是,區區一個趕路的女子罷了!”掌柜壓低聲音。
他瞧了眼外頭,臉上帶著一股不耐煩:“不等了!那姓段的富商按照常理說,前幾日就該經過,可這鬼天氣,大雪封山,他肯定堵在半道上了。”
“再這么等下去,兄弟們都要喝西北風過年!”
店小二抬起頭:“掌柜的意思……”
掌柜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店里有一個,就打劫一個!蚊子再小也是肉。”
“剛剛那女的,孤身上路,看著不像有太多油水,但她那匹馬是真不錯,膘肥體壯,毛色油亮,殺了賣肉,也能值不少銀子。”
“等晚上她睡熟了,先把銀袋子摸了,再去宰馬。”
店小二有些猶豫,搓著手:“掌柜的,我方才瞥了一眼,那女子穿著一身勁裝,咱們不會惹到什么麻煩人物吧?聽說現在外頭不太平,好多走江湖的呢!”
掌柜不屑地嗤笑一聲,罵他膽小。
“你什么時候見過真正的厲害人物,會一個人跑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來投宿?”
“沒聽說嗎?京城里那位昭武王,最近在廣收女兵,還要開女學讓她們當差。”
“因為這股風氣,各地那些有錢人家的女娃,甚至有些郡縣,都有人開起了女子武館。”
“學個三腳貓的功夫,穿一身利落衣裳,就敢自稱女俠出門游歷了!看著像個樣子罷了,真動起手來,三招都用不了就得跪下叫爺爺!”
店小二聽了,覺得有道理:“也是,天底下也就一個昭武王厲害,可人家在京城當王爺呢,怎么會跑到咱們這窮山溝來?是我想多了。”
兩人正嘀咕著,外頭傳來許靖央清冷的聲音——
“店小二,上點熱菜過來。”
掌柜立刻給店小二使了個眼色。
店小二忙不迭地應了一聲,堆起滿臉笑容,小跑著出去了。
許靖央已經摘掉了外頭罩著的厚裘。
她看似穿的單薄,衣料不顯昂貴,實則內里縫制的貂鼠皮,內穿給保暖。
這會兒,許靖央坐在大堂靠窗的一張舊木桌旁,只點了兩樣簡單的薄菜和一碗稀粥。
不一會兒,店小二端著托盤過來。
“客官慢用,山野小店,沒什么好東西,您多包涵。”
許靖央拿起勺子,舀了兩下粥。
米粒半生不熟,硬邦邦的。
再看那兩碟菜,一碟腌蘿卜黑乎乎的,另一碟說是炒青菜,卻只見幾片發黃的菜葉泡在渾濁的油湯里。
她鳳眸微冷,不動聲色地撫了一下桌面。
桌面倒是擦得干凈,沒什么油漬。
然而,她的目光掃過柜臺后面那排落滿厚厚灰塵的貨架,心中便有了幾分了然。
深山里開門做生意的,連最簡單的菜都不像樣。
應當是遇到黑店了。
挺好的,能白住一晚上,還能順手將這些賊解決了。
許靖央正想著,客棧外傳來一陣雜沓的馬蹄聲,還夾雜著車轱轆從積雪上碾過的咯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