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林軍統領快步走入,手中捧著幾本從崔府搜出的賬冊,神色肅穆,躬身呈上。
“皇上,臣等在崔府書房隱秘處,搜得此箱賬冊,請皇上過目!”
皇帝等不及內侍轉呈,猛地從龍椅上站起身,幾步繞過御案,目光灼灼地盯著那幾本賬冊。
“哦?沒想到,他竟當真敢貪污!”
那統領欲又止,似有難色,最終還是硬著頭皮道:“回皇上,這些……確實是些陳年舊賬,記錄頗為瑣碎,可是……”
皇帝卻已聽不進后面的辭。
他一把抓過最上面一本賬冊,看也不看,便朝著一直沉默不語的崔尚書厲聲喝問:“崔述!你叫朕如何再相信你?你竟真的做出這等事!”
“先皇后在時,每每與朕提及,總說你這個兄長為人耿直,讓朕多多看顧于你!她走后,朕念及舊情,看在皇后的份上,對你崔家何等優待?”
“擢你為戶部尚書,掌管天下錢糧,你就是這般回報朕的信任?你竟敢貪墨!朕對你,真是失望透頂!”
崔尚書猛地抬起頭,聲音洪亮:“皇上!臣,沒有貪污!”
“沒有?”皇帝氣極反笑,將手中的賬冊狠狠摜在崔尚書腳下,“證據確鑿,鐵證如山!你還敢狡辯?莫非真要等到大禍臨頭,九族傾覆,你才知道后悔二字怎么寫嗎?”
說罷,皇帝扭頭,盯著蕭賀夜:“夜兒!你看看!這就是你口口聲聲、極力擔保的好舅舅!這就是你認定的清廉正直、忠君體國之臣!”
蕭賀夜面對皇帝的盛怒,面上并無懼色,反而沉聲道:“父皇,兒臣依然相信,舅舅絕不會行貪墨之事,其中必有隱情。”
皇帝怒喝:“冥頑不靈!你給朕好好看看,這賬冊上面,白紙黑字記錄的是什么?看看你拼命維護的人,背地里究竟是怎樣一副嘴臉!”
他劈手拿起另外一本賬冊,砸在蕭賀夜胸前。
本子落在地上,散開一地書頁。
蕭賀夜俯身,拾起賬冊,目光掃過那泛黃的紙頁。
他眉頭先是緊鎖,隨即,眉梢幾不可見地揚起。
蕭賀夜他抬起頭:“父皇,這并非貪污賬冊!這是舅舅當年私下籌募捐銀,送往邊關捐作軍費的賬本。”
“什么?”皇帝一怔。
他走過去,一把奪過蕭賀夜手中的賬冊。
動作近乎粗暴地翻看起來。
越看,他的臉色越是難看,手指因用力而關節泛白。
只見那賬冊之上,確實記錄著一筆筆銀錢收入。
但數額卻并非他預想中的巨萬贓款,多是幾十兩、一百兩這樣零散瑣碎的進項。
不少地方,旁邊還用小篆清晰寫明——
“變賣祖田二十畝”、“族人捐銀五十兩”、“妻王氏嫁妝簪釵折銀八十兩”等等。
每一筆收入的后面,也都記了下來,哪年哪月,銀兩多少,購得棉衣幾件,送往北大營。
這哪里是什么貪污賬本?
這分明是一本傾盡家私的忠義賬!
御書房內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皇帝粗重的呼吸聲。
樂平川都不敢相信,馬上上前,跪在地上看那散落的幾張紙。
他漸漸瞪大眼睛。
這時,一直沉默的崔尚書,終于開口了,聲音很是疲倦。
“皇上明鑒,當年北疆戰事吃緊,軍餉時有短缺,朝廷撥付亦常常延誤。”
“聽說邊關將士饑寒交迫,臣實在不忍,所以,臣只能盡一些微薄之力。”
他抬起頭,目光坦然:“這些銀錢,大部分是臣變賣家中田產器物所得,亦有部分,是崔氏族人感念邊軍守土之苦,一點一滴籌集而來。”
“數額雖小,卻是臣等一片拳拳報國之心啊,皇上!”
皇帝眼神陰鷙:“既是于國有利的好事,為何要偷偷摸摸,藏在夾層之中?莫非心中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