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羅彬和張云溪兩人都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冷汗,分別從兩人額角往下淌。
羅彬和張云溪是跟蹤過秦矩的。
是知道有一個偏殿中,也就是秦矩所說,門人弟子學習的地方,有很多人頭。
關于那些人頭,張云溪沒有表現出異樣,羅彬就推斷,這一切應該是正常的,是一個道場該有的標配?
否則,張云溪這個“好人”一定會怒不可遏。
可眼下,張云溪的神態截然不同。
“道場有陰陽術,風水陰,算命陽,風水靠觀山測水,看宅看墳,算命靠摸骨觀相,量體測身。”
“任何一個道場,都會有一批收藏的頭顱,來源都很正常,不會是去殺人取頭,因此你看到每一顆頭顱都是安詳的。”
“死人,會說話。”
“殿內的頭安詳,可它們,卻并不安詳。”
張云溪的話音格外喑啞,面色從駭然,變成一陣陣驚疑和蔭翳。
“這就說明,他們都是非正常死亡,來源不正常?”羅彬低聲問。
“嗯。”張云溪稍稍閉眼。
“那,他們是誰?”羅彬再問,眼皮一直在跳。
“如果,衛東沒走,或許他能知道。”張云溪再睜眼,已是滿眼血絲,他視線落在其中一顆頭上。
羅彬同樣投過去視線,那顆頭很年輕,二十來歲左右,雙眼瞪得極大,面容極其扭曲,仿佛死前經受了莫大的恐懼。
不過仔仔細細去看,依舊能看出來一些眼熟的地方,和衛東有幾分相似。
羅彬此前從相貌上,認出過張白膠和張韻靈的關系。
再看這頭,再回想衛東所說兒子的事情,基本上能說明,這就是衛東的兒子了。
頭顱三四十顆,對應著過去十來年,進入十幾批先生,或是一兩人,還要帶個向導。
這數量,幾乎完全吻合。
秦矩撒謊了?
他,殺死了那些進入的人,那些人根本不是去了“天機山”?
或者說,那條路就是錯的,秦矩知道有問題,將人引入險地,伺機殺人取頭?
張云溪沒看出來秦矩撒謊?
羅彬隱隱還記得,張云溪此前信誓旦旦地說秦矩沒有殺人。
當然,想歸這樣想,羅彬沒有再去問張云溪。
張云溪說了衛東在這里就能看出來了,這就代表,他和自己的想法是一樣的。
“幸虧,羅先生你發現了地圖的蹊蹺,否則我們兩個,也是這里的藏品之一了,這秦矩瘋得不正常,盡快走吧。不能再和此人有任何程度的交道。”
羅彬慎重點頭。
兩人從這個石室離開,再走出大殿,回到住處。
此時差不多四點半左右,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黎明之前的黑,往往就是這般濃郁,這般攝人心魄。
門外依舊杵著干尸。
或許,此時的秦矩,正在忙著將其余地方的干尸收回去,等到天亮之后,這整個外場都會顯得正常無比,然后,才是送他們離開。
可那石室中發生的一切,無疑讓羅彬和張云溪認為,秦矩的危險成直線性的上升了。
兩人從屋內拿上了各自的東西,便循著另一個方向,朝著這外場后方走去。這方位隱隱和他們上山的正方相對,屬于道場的正后方。
等到了地方后,一眼所視,后方黑壓壓一片,根本瞧不見真地圖上的山。
且并沒有一條斜坡似的下山路,矮山邊緣完全垂直,就和前方上山一樣,是一條開鑿在山壁內的臺階,十分陡峭。
張云溪沒有遲疑停頓,循著臺階往下走。
臺階很短,只有腳掌長。
最內側的位置,尚且算深陷還好。
越來越往山下走,臺階就完全和兩側齊平,人隨時會墜落下去。
走著走著,天上出現一層階梯狀的紅云,整個天際宛若火燒一般。
因為是朝陽,這并不刺目。
終于,走到了臺階底部,腳踏實地了。
張云溪還是緊繃著,羅彬雙腿略發軟。
日出了。
一顆紅彤彤的初陽,悄然無聲地從天邊出現。
那些朝霞的紅云,都仿佛黯然失色。
張云溪盯著日出看了一眼,隨后他扭頭看身后,一陣失神,咽了一口唾沫,更一陣驚嘆。
其實此刻大家情緒都緊張,驚嘆就很違和。
這種違和,促使著羅彬回頭看見了一眼。
這一眼,讓羅彬一陣呆滯。
身后的山不是山,更似一道直立在地面,高達百米的墻!
不,這不是墻!
中間的位置,明明是臺階所在的地方,在初陽的照射下成了一片陰暗,像是一條縫隙。
整個山體鮮有樹木,植被,幾乎都是垂直的。
再加上巖石中有一些特殊的礦物質,折射著陽光,這整座山,就像是一道豎著的門!
秦九么的真地圖上,將此矮山標記天門兩字。
站在這個角度,這山矮嗎?
站在這個角度,這門之大,仿佛張云溪和羅彬兩人,就是兩個螻蟻。
“過天門,入天機,好個天機道場,以山作門,當真是天門!”張云溪重重吐了口氣。
山頂。
不,應該是門的頂上,出現了一個小小的黑影。
其實,那應該是個人影,只是因為陽光直射,距離太遠,反而成了背光的黑色。
“秦矩。”羅彬啞聲開口。
“走!”張云溪眉心擰起,眉頭緊皺,朝著前方走去。
羅彬緊隨張云溪身后。
在這個位置,就能瞧見一座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