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中。
福來大公公躬著腰,腳步輕悄得宛若貍貓,引著體型富態、身著華貴金絲錦袍的錢胖子,穿行在宮苑深深的廊廡之間。
他們最終停在一處距離流觴園不遠的偏殿前。
殿宇雖非正宮主殿,卻透著一種內斂的雍容。
朱漆大門緊閉,隔絕了外界的喧囂。
“主人,”福來的聲音壓得極低,如同耳語,恭敬地為金胖子推開沉重的殿門:“請在此地安穩歇息。此處絕對安全隱秘,奴才已打點妥當,絕不會有人前來打擾。”
他側身讓開,恭敬地做了個請的手勢。
錢胖子臉上掛著慣常的、仿佛永遠在算計的笑意。
他邁著穩健的步子踏入殿內,目光掃過殿中陳設。
紫檀木家具泛著幽光,博古架上雖無太多珍玩,但那份沉淀的皇家氣度已讓他滿意。
他隨意地擺了擺手,姿態松弛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勢:“嗯,知道了。退下吧。”
福來再次深深一躬,無聲地退了出去,輕輕合攏了殿門。
偌大的宮殿內,只剩錢胖子一人。
殿內瞬間安靜下來,唯有窗外偶爾傳來的風吹枝葉聲。
錢胖子踱步至殿心,臉上的笑意收斂,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全神貫注的凝重。
他盤膝坐于光潔的金磚地面,雙手結出一個繁復玄奧的法印。
隨著他體內功法的運轉,一股無形的吸力驟然生出。
剎那間,整座皇宮仿佛活了過來。
殿宇梁棟間凝聚的珠光寶氣,御花園中奇石珍木散逸的靈韻,乃至深藏庫房內金銀玉器的輝光……
無數縷常人無法感知、唯有修煉特殊功法方能捕捉的“富貴寶氣”與“財源金精”,如同百川歸海,絲絲縷縷,源源不斷地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
它們穿透墻壁,無視距離,化作一道道肉眼難辨的淡金色氣流,悄無聲息地涌入錢胖子體內。
他周身毛孔舒張,貪婪地吞噬著這磅礴的皇家氣象。
他所修的,正是玄氣武道詭異秘術《多寶多福參天玄功》。
此功以世間金銀珠寶、富貴財氣為根基,吸納得越多,寶氣越盛,則功法威能愈發強橫無匹。
神京城已被天鷹教搜刮一空,獻上的金銀堆積如山,其中寶氣已經被錢胖子吸收完畢。
而這歷經無數歲月、承載著王朝氣運的皇宮大內,其沉淀的富貴寶氣才最為精純、浩瀚,是滋養他功法更進一步的絕佳寶地。
錢胖子閉目凝神,沉浸在寶氣洪流之中,身體仿佛化作一個無底洞,氣息在沉穩中悄然攀升。
殿內空氣都因這無形的能量流動而微微扭曲。
同一時間。
一道身影如鬼魅般,悄無聲息地落在皇宮某處宮殿的琉璃瓦頂。
月光灑落。
映照出李七玄冷峻的側臉。
他身著巡日司大主司的玄色勁裝,斂去了所有氣息。
整個人仿佛融入了光影之中。
突破半神境后,他的實力已經達到了前無古人的境界。
皇宮森嚴的守衛,在他眼中形同虛設。
巡邏的甲士、暗樁的密探,無一人能察覺頭頂那幾乎與空氣融為一體的存在。
李七玄目光如電,掃過下方重重疊疊的宮闕樓閣,最終投向了錢胖子所在的宮殿,片刻又挪開,眸光似是穿透虛空,感應著深宮內苑幾處能量異常匯聚之地。
身影微晃。
李七玄如輕煙般消失在瓦頂,沒有留下絲毫痕跡。
他的潛入,除了他自己,無人知曉。
時間流逝。
接下來的幾日,神京城表面恢復了難得的平靜。
巡日司聲望大振,維持著神京城的秩序。
一切似乎恢復了最開始的平靜。
然而,這份平靜之下,卻是令人窒息的暗流涌動。
那些曾耀武揚威、視凡人為螻蟻的諸神,仿佛一夜之間銷聲匿跡,再無公然顯化神跡或威壓。
但空氣中彌漫的緊張感,卻如同不斷繃緊的弓弦,越來越明顯。
無形的壓力籠罩著整座神京,每一個角落都彌漫著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壓抑。
很多人心頭的陰霾,并未因表面的安穩而散去分毫。
九月八。
天高云淡,秋日的艷陽普照大地。
可惜這明媚的光景驅不散深宮中的陰郁。
皇帝昨夜在虞皇后所居的流觴園中飲酒至酩酊大醉,此刻仍宿醉未醒。
伺候的宮人們都在流觴園外等待。
而在相隔數重宮苑的前趙皇后的德藻宮中,氣氛截然不同。
這里清冷、寂靜。
曾經的皇后,如今幽居于此的趙婉兒,身著一襲素凈的不染塵埃的白色長裙,獨自坐在臨窗的軟榻上。
她未施粉黛,容顏依舊溫婉秀美,眉眼間卻沉淀著揮之不去的落寞與一絲難以察覺的茫然。
她的目光,透過雕花的窗欞,長久地停留在庭院中那株高大的枇杷樹上。
秋風漸起。
幾片枯黃的樹葉打著旋兒,依依不舍地從枝頭飄落,墜在青石板上。
葉落知秋深。
這凋零的景象,無聲地訴說著深秋已至,凜冬將臨的訊息。<b>><b>r>趙婉兒怔怔地望著,清澈的眼眸深處,似有萬千思緒翻涌,最終化作一聲幾不可聞的輕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