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帝后朝他們看了過來,許雙婉朝他們一笑,不再與他竊竊私語,先行站起來,等著丈夫起了身,隨他去了膳桌。
膳后君臣倆人要走,許雙婉跟著皇后送了他們到門口,他們欲走之際,她拉了他的袖子,看他低下頭來看她,與他輕聲細語道:“父親有父親的魔障破不了,如同我破不了你的魔障,無論你是好是壞,是在我身邊還是不在都不由自主牽掛一樣,有些結一旦結下,就解不開了。”
更何況,公爹已活到這個年紀了早就定性了,心里認定的道理早就認定了,輕易改變不了。
亦如婆母,也是如此。
他們未必不知他們自己所作所為可能帶來的后果,但在后果和自己想做的事情當中,他們選擇了后者,選擇了成全自己。
丈夫不說,但許雙婉大抵能明白公爹為何又出爾反爾——她都知道的事,廣海宣府的老爺與他是親兄弟,一道長大,又是個聰明人,只要他放得下身段認了公爹為長兄,為歸德侯府名符其實的歸德侯,公爹想來也會拿起侯爺的架子,端起大家長的氣魄來,為他出這個頭。
除此之外,許雙婉想不出在他們夫妻倆的循循勸告下,公爹為何還會逆勢相幫起那廣海宣家的事來。
這廂許雙婉是猜了個八*九不離十,沒中的那點是宣宏道是真以為他此舉是為了兒孫們著想,他當年吃過沒有族人想幫的苦,現在廣海宣家立誓帶著族人回歸宗族,供他們歸德侯府差譴,這是何等喜事?再則,兒孫們以后有了有血緣的族人相助,族人在他有生之年也回歸了侯府,他以后也有顏面去地底下見列祖列宗了。
宣洱在他面前俯小做低,發誓廣海宣家以后以侯府馬首是瞻,宣宏道在其面前險些按捺不住欣喜,等見到長子,他與長子道出個中利害,勸他不要糾著過去不放趕盡殺絕,現在廣海宣家已經認輸,豈不比那生在廣海長在廣海的陳家要來得好控制?
只是他沒勸住長子,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都沒打動長子,末了他怒不可遏,反把自己氣倒了。
妻子說的話,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是對的,她也明白他們父親是個什么樣的人,宣仲安看著妻子了然的眼,搖了下首,抬手輕觸了下她的臉。
他那兩位分宗的叔父當年說的沒錯,他父親當不起歸德侯府這個重責,父親的腦袋和他的眼界心胸都讓他當不起歸德侯這個身份,當年侯府在父親手里,如若沒有姜家當時死死支持著侯府,光靠父親自己的話,他這個做兒子的也活不到能撐起侯府為侯府謀生的時候。
“不用管他了。”他道了一句,不想讓她再為他去委屈求全。
“我不管他,我只管你,”許雙婉說到這,想了一下,補道:“皆是因著你。”
她的話讓宣仲安嘴角微微往上揚了一些,這時宣相淡漠的臉孔因笑意沾了點煙火氣,不再冷得讓見者之人心生寒冰,“好了,知道了,進去罷。”
“是。”
許雙婉扶著他的手臂,朝他福了下腰,看著他與圣上一前一后而去,等到看不到他們的身影了,她朝等著她的皇后娘娘笑了一下。
齊留蘊朝她伸手,等到她過來,她牽了嫂夫人的手與她往殿內走,嘴里道:“我剛才可是沒看錯,走的時候,丞相大人笑了?”
許雙婉微微一笑。
“霞兒芽兒和陵兒他們幾個甚喜黏著他們這個伯父,”皇后說著,自嘲地笑了笑道:“反是我見著丞相,有時候還有點怕。”
怕是有,更多的是忌憚吧?不過皇后能跟她說這話,許雙婉就就著她的話往下說了下去:“莫說您,就是府里那幾個老人,心里也是怕著府里這位爺。”
皇后笑著搖頭不已,許雙婉沒讓她接著說下去,而是跟皇后說起了她等會想帶霞公主和芽公主和鈺君一起去御花園走走之事,皇后聽她提起便問起時辰,聽到時辰與她等會見過后妃閑下來的時辰對得上,便開口道等她一等,一道去御花園散步賞花。
許雙婉在宮中又呆了幾日,這幾日間她沒再見著前來看她的丈夫,圣上也沒再進過后宮,皇后與她不說前朝事,她便也不問,如蘭進宮來看她也三緘其口,許雙婉見她把人嚇著了,就不提他事了。
她在后宮早起早睡,好生養了幾天,就是猜到丈夫身上事情不休也不怎么著急,皇后看在眼里,知情的她是又是欣慰又是著急,有時這位嫂夫人不開口問,她還盼著嫂夫人能問兩句。
沒幾天,皇后這邊被寶絡皇叫了過去,焦頭爛額的寶絡見到皇后就道:“蘊娘,你可有法子多留嫂子幾日?”
許雙婉進宮快十日了,廣海陳家上位,廣海宣府之事快蓋棺定論,說來她要是離宮這時候也可以離開了,但聽寶絡皇帝這么一說,皇后覺得不對勁,便問:“圣上何出此?”
“廣海那邊有宣家的供奉的一位刺客進了京,聽說此人武功蓋世,有與龍神一敵之力,朕與義兄的人馬查了幾天都沒查出此人的行蹤來……”寶絡敲了敲桌子,“這等危險之際,不能放嫂子出去。”
皇后便道:“那臣妾多留嫂子幾日就是,圣上放心。”
“唉……”寶絡頭疼。
這多留幾日,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這日子留得久了,后宮前朝就都要起風風語了,他是不計較這個,皇后也容得下,但嫂夫人此人就不好說了。
她本來就避忌著皇宮內苑,這次她進來,如若不是為著孩子和不想違逆那位活閻羅義兄,想來就是由他這個圣上出面請她她都不會進來。
“您放心。”見寶絡嘆氣,皇后上前站到他的身后抬手幫他揉起了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