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狂風暴雨,白茫茫一片,涌入的海水越來越多。
溫一凡堅實的臂膀穩穩托著渾身濕透的唐小雅,大步流星地往樓上走。
雨水浸透了他的t恤,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寬闊的肩膀和結實的背部線條。
他邊走邊沖樓下喊,“柚柚,帶二爺爺上二樓。”
溫一凡一腳踹開唐小雅的房門,將她輕柔地放在床沿。
他轉身從柜子里扯出一條厚實的大毛巾,快速將她整個裹住。
男人的動作有些粗魯,但語氣里帶著不容置喙的關心。
“你趕緊換個干凈的衣服,別著涼。”
“嗯。”
唐小雅點了點頭,看著他轉身帶上門。
房間里只剩下她自己,她脫下濕透的上衣,動作忽然一頓,走到鏡子前。
背部、腰側、還有胸口下方,幾道淡紅色的傷口猙獰地趴在白皙的皮膚上,丑陋不堪。
最后,她抬手,摘下臉上的口罩。
鏡中的臉陌生又熟悉。
左邊臉頰那道刀傷已經快要愈合,留下一道淺淺的粉痕。
右臉那片擦傷的痂也快掉完了,只剩下一塊雞蛋大小的紅色印記,十分礙眼。
二爺爺說,這兩處傷要完全消退,起碼得用藥養上兩個月。
現在的這張臉,簡直是面目全非。
她迅速換上一條干爽的裙子,走到窗邊。
外面的世界狂風大作,宛如世界末日。
這一個多月發生的事情,走馬燈般在她的腦海里回放。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能在水里呼吸。
她只記得,當時她雙手被死死捆住,整個人就像一縷無主的游魂,被湍急的江水裹脅著,身不由己地向前沖。
江底的暗礁一次又一次撞上她的身體,撞得她皮開肉綻,痛得麻木。
鮮血在水中彌漫開,又瞬間被沖散。
不知過了多久,手腕上的繩子被沖開了。
她整個人也被巨大的水流推進了無邊無際的大海。
她拼命地往回游,在快要力竭的時候,抓住了一張漁網,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死死攥住,怎么也不敢松手。
她怕。
怕自己被沖到茫茫大海的中央,就再也回不來了。
最后,她意外被溫一凡兄妹救了上來。
這就是命定的際遇,也許是爸爸在天上看著她,用當初救了溫柚柚一命的善恩,換自己的一絲生機。
想著這一切,她的眼眶紅了。
幾天前,宴堇來了。
他竟然現身在這個漁村,那時,她就站在他的面前,隔著十幾步的距離。
可他竟沒認出她。
他的身旁,還有一個身材火辣的美女陪著,從他臉上看不出任何悲傷。
也許,她的死活,他根本就不在乎。
也對。
她算什么?
不過就是他公司旗下一個稍微紅點的藝人。
卡卡娛樂旗下有幾百號藝人,美女如云,少她一個唐小雅,還有無數個更年輕、更漂亮的女孩子能頂上。
她又想起那天早上。
她哭著求他,求他陪她回一趟蘇城,看看生病的媽媽。
可他冷漠地拒絕了。
他那些狠絕的語一遍又一遍在她的腦海里回蕩。
他告訴她,這輩子只能做他的情人,如果懷孕了,他會親自把她綁上手術臺。
唐小雅的手,無意識地撫上自己的小腹。
沒想到,歷經了那樣的生死劫難,這個孩子,竟然還好好地留在她的腹中。
可是,這個孩子……
宴堇他不配擁有。
她眼底帶著恨意的情緒翻涌,最后變成一片冰冷的薄霧。
次日,臺風過境。
天空放晴,陽光刺眼。
漁村里一片狼藉,山上正面迎風的樹木倒了一大片。
溫一凡那艘破舊的小漁船,果然不見了。
應該是被海浪卷走了。
他一個人坐在門邊的矮凳上,高大的身軀縮著,背影蕭索。
他就那么一動不動地望著海面,像一尊失去了神采的門神,眼中的失落與茫然無邊無際。
溫柚柚端著一碗還冒著熱氣的魚湯走過來,小心翼翼地遞到他面前。
“哥哥,你吃點東西吧。”
女孩的聲音帶著哭腔。
“你別難過了,船雖然沒了,但你還有我呀!還有半年我就十八歲了,我出去找工作,我攢錢給你再買一條新的船!”
“那是爸媽留下的。”他淡淡地開口,聲音沙啞。
溫柚柚的心狠狠抽了一下,嘴巴一扁,眼淚差點掉下來。
唐小雅走過來,從她手里接過了那碗湯。
她看向那個失魂落魄的男人。
“一凡哥哥,如果有機會離開這個漁村,你想做什么?”
她突然問了一句。
溫一凡緩緩抬起眼眸看她,眼神里帶著一絲茫然。
他曾經是重點大學的高才生,全系的理科學霸,學的還是最前沿的人工智能。
六年前,父母在地震中喪生,他毅然輟學,回到這個小漁村,照顧年僅十一歲的妹妹。
從此,他沒有想過,要離開這片海,他會去做什么,還能做什么。
唐小雅將那碗湯塞進他的手里。
“既然沒有路,那就跟我走。”她平靜地宣布。
溫一凡大驚,手里的碗都晃了一下,他難以置信地問。
“你,恢復記憶了?”
唐小雅點了點頭。
“錦姐姐,你真的想起自己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