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沉淵認真地對那村民說:“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村民聽到這話就有些惶恐了,他本來就是個嘴笨的,這會也不知道要說什么,忙挑著他的糞箕走了。
陸沉淵卻看著那片滿是稻草梗的田地發呆,到此時,他終于有些明白景燕歸為什么會那么努力,為什么當初會拼盡全力賣藥。
說到底,不過是想要改變現狀,從景家這個泥潭里掙出來。
可是當時他這個親生父親在做什么?
陸沉淵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覺得自己在這件事情上做得不是一般的蠢。
他之前有些怪她的性格太過強硬,覺得她這樣的性子不太討喜,可是當他知道她的不易之后,他就覺得自己之前的那些想法實在是太過可怕。
他給了自己一巴掌,蠢到他這種地步,他覺得真的不值得原諒。
只是有些事情發展至今,他已經不知道自己要怎么辦才好。
他一個人坐在田梗邊想了很多的事情,這些事情讓他整個人陷入了一種極為奇怪的狀態。
原本他覺得對的事情,到此時也生出了幾分懷疑,他就覺得,他似乎也曾陷入了一個奇怪的圈子,在某條彎道上走了很遠。
他伸手按了按自己的眉角,再將頭上的頭發往后拔了一下,手上卻已經沾了好幾根白發。
陸沉淵看著那幾根發白有些神思不守,原來他已經老了,已經長出了這么多的白發,再不復當初的青春少年模樣。
歲月如梭,仿佛只是眨眼的光景,他就已經老了。
他想起自己年青時的樣子,卻再也找不到年青時的心境,很多事情已經漸行漸遠,讓他的心里生出了無法說的痛。
他眼里的淚有些控制不住的滾落了下來,伸手抹了一把,然后自嘲一笑,自己終于變成了曾經最討厭的樣子,而這些年來,他卻從來就不自覺。
年初的天氣,天還極冷,北風從他的臉上如刀一般刮過,割得他的臉一片生疼,卻又讓他的心里覺得舒服了些。
你會做飯嗎?
陸沉淵知道有些事情也許再也挽回不了,但是他終究還可以去做他想要做的事情。
別人如何想他,他也不想再去管,做自己便好。
但愿他現在做這些還能來得及!
陸沉淵帶著復雜的心回到村里的時候,景燕歸正在和楊晚秀說著什么。
楊晚秀此時的樣子看起來似乎一下子就蒼老了不少,她聽景燕歸說,不時點了一下頭。
等到景燕歸說完,楊晚秀終于忍不住哭了起來:“燕歸,他之前那樣對你,你現在……”
景燕歸淡聲說:“奶,人都死了,以前的事情就沒必要再抓著不放,再說了,就算是看在你的面上,我也該放下了。”
仇恨這個東西很容易迷了人的眼睛。
景燕歸重生回來的時候,心里是攢了滿腹的恨意,可是那些恨意除了讓她努力上進之外,還給她帶來了不少的痛苦。
如今景建國死了,劉春花和景曉月下落不明,景留洋逃亡,景秋紅南下打工不知去向。
景家的這一大家子人再也不可能像前世一樣欺負她了。
她雖然不是那種高風亮節能把所有恩怨拋開的人,但是也沒必要讓自己一直生活在仇恨之中,她有更好的生活。
她身邊有很多真心對她好的人,所以她覺得她可以活得更加輕松,更加舒適。
她出點錢把景建國埋了,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楊晚秀卻哭得不行,大聲說:“燕歸,是我們整個景家對不起你啊!”
景燕歸忙說:“奶,這話可不能這樣說,你和爺從來就沒有對不起我,我是你們的孫女。”
楊晚秀這會情緒激動,終究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在那里放聲大哭。
景燕歸知道她這是在發泄自己的情緒,只是輕輕抱著她,并不多說。
村里還有幾個和楊晚秀關系好的嬸子,在那里七嘴八舌的勸說楊晚秀。
只是在這種時候,景燕歸知道,不管什么樣的勸說都會顯得有些蒼白,同時可能還會讓楊晚秀想更多,可是這卻又是個必經的過程,她便只陪在楊晚秀的身邊,并沒有再勸。
楊晚秀哭累之后,景燕歸扶她到屋子里休息,她從屋里出來的時候,見陸沉淵正在看她。
景燕歸知道陸沉淵這段時間總是會偷偷看她,總還有些欲又止,而今天他看她的眼神似乎和平時又有些不同。
她微微皺眉,主動走過去問:“陸先生,你有事嗎?”
陸沉淵知道他上次醉酒之后該說的話也都說了,而要修復他們父女之間的關系,從來就不是靠說說而已。
他輕聲問:“有我能幫得上忙的嗎?”
景燕歸有些意外,畢竟陸沉淵之前表現的對景建國極為厭惡,這會難不成還想著幫景建國處理后事?
陸沉淵看到她的目光淡然一笑:“善惡終有報,景建國被他自己的兒子殺了,這對他而就是最大的報應。”
“而如今,他人已經死了,我也就不需要再追究下去,因為已經沒有意義。”
景燕歸輕輕掀了一下眉:“你能這樣想我覺得挺好,只是這事真沒有什么你能幫得上忙的,村里的喪葬有自己的習俗,這些事情有村里的人幫著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