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真道人不想扯這些沒用的,說道:“收拾細軟,不要聲張,把糧食都帶上,去北都燕城。”
北都離這里一千多里,濁河就是底朝天,也淹不到北都。
“北都三面環山,東通大海,易守難攻,只要人還在,東山再起并不難。”悟真道人老淚掉下來,“走吧,不要猶豫,不然來不及了。”
容魚埋在薊縣,他老了,死后如能埋在她附近,永遠守著她,也很好。
悟真道人下了命令,然而眾人都不說話。
“怎么?有問題?”悟真道人說,“你們還期待太后娘娘接你們一起走?”
梁勃期期艾艾地說:“我身體不行了,一輩子都在天奉城生活,忽然離開,只怕要客死異鄉……”
梁知年問道:“老祖宗,太后她不會真的要鑿開濁河吧?萬一消息有誤,我們走了,她孤立無援……”
“那你們好好思考吧,我要收拾收拾走了。”悟真道人扭臉看看柳南絮,“耀哥兒是不是早就送走了?”
柳南絮點點頭:“上次老祖宗叫送走,曾孫媳就立馬送走了。”
老道呵呵笑著,夠了,有一條根也夠了!
回了歸乘院,叫人把易于被水浸泡壞的銀票、糧食、衣物,都帶上。
他獨自去了煉丹房,下了密室,看著那些銀錢柜子,還有上面日期不同的封條。
把封條小心地取下來,一張張疊好,隨身帶著。
大水來了,萬一都浸泡了就難以復原了。
這些封條,高祖年間的字跡是好兄弟親手寫的,軒和年間的,是好兄弟的曾孫寫的……
這些封條,他有大用。
出了地下室,他叫安遠把煉丹房的門都封死。
這些金銀,說不得以后能保全幾條血脈。
收拾好,他又去假山下的地下室,進去,便看見被鎖鏈鎖住的傅璋。
傅璋眼神有些迷蒙,看見悟真道人,脫口而出:“您怎么還活著?”
悟真道人差點一腳踹出去,好笑地說:“老道不該活著?也是,能把太后這樣的人扶持上位,老道確實該死。”
傅璋眼睛拼命眨巴了幾下,使勁搖了搖頭,對哦,現在是寧德四年七月,他重生了。
一瞬間又眼神復雜。
悟真道人看得真切,問道:“你又夢到前世了?”
“嗯。”傅璋點點頭。
“夢到了什么?”
“沒什么……”
昨天夜里,他被老道用鐵鏈鎖在這里,半夢半醒之間,前世夢又接了“續集”——
云裳郡主,他的妻子,被褫奪了封號,皇帝下旨將她囿于后宅,不得外出。
而他,每日去后宅,索取無度。
姚素衣嫉妒,太后問話時,便裝作無意,說他們每日在后宅尋歡作樂。
太后笑著把一包毒藥給了姚素衣,說這個叫紅顏撒,最適合梁幼儀……
姚素衣知道是毒藥,故意哭啼啼地找到傅璋,說太后叫她下藥,她該怎么辦?
傅璋沉默了一會子,說:“太后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吧。”
那確實是毒藥,云裳郡主受盡折磨,五日方死。
他知道她死得慘,但是他的富貴前途系于太后之手,再說,他覺得定國公府沒了,兒子也沒了,云裳郡主死了算解脫了。
他在暗處,聽到嫂嫂說:“我盼這一天,已經十五年了……弄死你兒子的,是恩兒和榆兒,憑什么你的兒子可以繼承爵位,繼承王府?晨兒他們都是璋郎的孩子.......”
云裳郡主死了,死得那么慘烈,七竅流血,臉上身上布滿斑斕的蛛網,像惡鬼,像妖魔
……
“啊~啊~”
傅璋活活嚇醒,睜大眼睛過了一夜。
一閉眼,就是那雙包含無盡的恨的眼睛,那身可怕的斑斕的蛛網紋。
他恐懼得不敢閉眼。
他以為前世里云裳郡主會做他的王妃,享盡榮華富貴,他終于壓下她的風姿,讓她仰望自己。
可是,竟然是他做上長信王,云裳郡主就被他們害死?
如果,這一世,他還能做上長信王,他絕對不會再害死她,一定與她白首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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