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銳的碎片扎破了他的手指,他恍若不知。
“頭,腳,手呢?馬呢?”
哪里還能拼得出。
“拼什么拼!”他好不容易拼出半個,又被太后無情地踩碎。
“你把云裳郡主當成親姐姐的時候就錯了!你是君她是臣,你一個小小的愛好,就會讓她奇貨可居,他人便會趨之若鶩,她借著你的偏好,為禍人間!”
蕭千策看著斷無可能修復的一地泥巴,再也沒哭,仇恨地看著太后,轉身就走。
“朕叫你走了嗎?”太后憤怒地說道,“祭酒大人就這么教你的?皇帝以孝治國,你就這么孝的?”
“母后,您慈嗎?您不慈為何要求朕孝?”
“你不怕御史彈劾你?”
“御史想彈劾就彈劾吧!母后若看著策兒不順眼,就殺了朕吧!”
太后:......
夏泰趕緊喊了宮里所有內侍一聲:“還不快點跟上?”
他給太后跪下磕了一個頭,說道:“奴才會好好勸說陛下。”
也匆匆離開了。
蕭千策一口氣跑回寢宮,站在門口,那一股子撐著他的力氣頓時沒了,身子一歪。
夏泰趕緊上來扶住他。
蕭千策看看巍峨的宮殿,又看看四方的天空,扭頭看看所有跟著跑回來的奴才。
因為他憤怒跑回來,幫他挖泥巴的夏泰和虎寶都保住了命。
他又看向扶搖,眸底烏黑,一字一頓地說道:“扶搖欺主,亂棍打死。”
扶搖驚駭地說:“陛下,是太后叫奴婢……”
“與太后無關!”蕭千策拿起太后送他的生辰禮、佛前念過經的菩提手串,當著扶搖和夏泰的面,死命地把它扯斷,珠子“噼里啪啦”,滾了一地。
“扶搖把母后送朕的菩提佛珠弄壞了,給朕打,往死里打!”
眾人:......
夏泰嘆口氣,說:“還不快點?陛下的吩咐聽不到嗎?”
御前侍衛按住扶搖,搬來行刑凳,把她按在凳子上。
蕭千策小臉冷漠,對御前侍衛說:“在太后赦免之前,把她打死,做得到嗎?”
御前侍衛應道:“陛下,臣一棍就能打死她!”
“不,在母后來之前不要打死,吊著一口氣,從腳踝到顱骨,一寸寸打碎……”
像那一地碎了的泥模。
像他一顆碎了無數片的心。
扶搖是太后安在蕭千策身邊的心腹,是蕭千策的大宮女,卻只聽太后的。
聽聞扶搖被打,太后立即派了大宮女紅蓮過來,傳了太后的旨意:扶搖自幼伺候太后,勞苦功高,請陛下饒過扶搖。
她宣口諭的時候,御前侍衛奮力一棍。
蕭千策笑了,雙手一攤:“沒辦法,已經死了,朕也沒有起死回生之能。”
紅蓮去試探了一下扶搖的鼻息,確實沒氣了。
紅蓮眼神復雜,說道:“是她沒福,奴婢去回了太后。”
紅蓮走后,夏泰撲通一聲跪下,哭著說道:“奴才只聽陛下的,求陛下不要殺奴才。”
蕭千策點點頭:“你幫朕查一查,朕身邊,誰是太后的人,查好了告訴朕。”
太后氣壞了,吩咐下去:“送陛下去暗室反省,想不通永遠別出來。”
蕭千策熟門熟路進了暗室。
門關牢,他才開始哭,抱著許彬義縫的小褥子,沒有大聲號啕,而是眼淚模糊。
“姐姐,泥模全碎了,一個也沒了,朕怎么都拼不成……”
“姐姐,朕要死了,你大概見不到朕了……”
“姐姐,你若去了蛟龍國,是不是會死?朕也會死,死了會不會就能在一起做泥模?
“死了是不是再也沒有母后?沒有定國公府?”
夏泰在暗室外,不敢喊,只在嘴里咬著一個帕子,陪著哭了一天。
晚上他耳朵貼在門縫上,聽到里面傳來細微的“咯咯”聲,不對勁!
急得大喊:“陛下有恙,救陛下。”
太后被吵醒,吩咐先把夏泰打了一頓,說蕭千策又不是第一次被關,能出什么事?
吵鬧聲把太皇太后驚醒了,她帶人闖進來,叫人強行把門打開,蕭千策額頭滾燙,口涎流了一臉,全身抽搐。
太醫診治后,說是急痛攻心,誘發七情內傷,血隨氣逆,臟腑損傷,只怕……
太皇太后氣得眼圈都紅了,總管徐步叫來手下的大內高手,沖向太后的鳳轅宮,痛斥:“梁梔,你若敢逼死哀家的孫兒,哀家便是豁出這條命,也要昭告天下,你和定國公府弒君,是大陳第一逆賊。”
梁家軍如今深陷囹圄,太后只好讓步,太皇太后緊急將蕭千策移到孝安宮。
天亮,蕭千策依舊沒有醒來,太皇太后叫人封鎖了所有消息,寸步不離地照顧。
摸著他軟趴趴的頭發,心疼哭道:“難為你了,孫兒,是皇祖母錯了……”
今日的朝堂,小皇帝破天荒沒有上朝,自然有官員問起,太后說突然染疾,病倒了。
侍御史李先賢看著空蕩蕩的椅子,皺了皺眉頭。
據說,陛下與云裳郡主關系親厚,突然重病,會不會與他要奏的事有關?
東順公鴨嗓子響起:“有本奏來,無事退朝”
李先賢站出來,說道:“臣有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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