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京城變了,街上明顯比一個月前蕭條,人們的臉上布滿了焦慮和惶恐。
在御街口,他聽到一群人嘰里呱啦地說話。
“瞧,門上又貼了一張。武德司的人前面撕,這些人后面繼續張貼,不知道是誰,這么大膽,敢在武德司眼皮子底下動作!”
“依著我說,是上面那位太過分了,官逼民反!”
“是啊,反賊越來越多,你說會不會打到京城來?”
“容大將軍不是去平叛了?不對,他被召回來了,要病秧子齊王赤手空拳去平叛。”
“別說了,我聽說又要……”
改附耳小聲說了。
傅璋喊車夫停車,下車對那幾人說:“小哥,你們在說什么事?”
好巧不巧,問話的正是上次姚素衣肚兜風波遇見的那個店小二。
店小二一看是他,沒好氣地把手里一張告示遞給他:“吶,這個是別人貼我家鋪子門口的,你別問我,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傅璋看了那張告示,目瞪口呆。
太后究竟是什么腦子,竟然做這樣的決策?
大陳沒有我,真不行!
他只知道容云鶴忽然被召回,說是要換鳳闕那個病秧子,他還想著太后接到東啟國不安分的軍報。
哪里知道容大將軍是去救梁景湛!
他脊背頓時挺直,臉上一瞬間布滿正義和俯瞰蒼生的責任感——大陳朝堂,離了他傅璋不行。
沒有他,大陳必亡!
馬車再次轱轆轱轆走過御街,他在馬車上下定決心:要阻止容云鶴營救梁景湛。
要以東啟國會冒犯邊境為由,把容云鶴弄走,不能叫他再留在京中,這樣,太后才會全心全意靠著他。
還有,他心里有一個隱秘的小人:梁景湛心思深,又文武雙全,最好他死在蛟龍國手里,老祖宗活不長,梁梔能靠的只有他傅璋……
太后聽聞西南議談的欽差回來,立即叫春安宣進御書房。
眾人與太后見禮,傅璋悄悄抬頭看了一眼梁梔,發現她面色憔悴,眼瞼浮腫,眼下青黑。
顯然沒有休息好。
“臣有辱使命,臣有罪!”他跪下請罪。
“臣有罪。”所有議談的官員都下跪請罪。
伏在地上的一行人,連府里都沒回,就急匆匆入宮復命,都是忠臣吶!
太后讓春安把傅璋攙扶起來。
“不怪你們,是賊人貪心不足。”太后說,“你們既然回來,給朕說說西南和沿途各州實情。”
傅璋腰微弓,恭恭敬敬地回稟道:“啟稟太后娘娘,俞成忠糾集烏合之眾,人數多,卻顧此失彼。沿途百姓痛恨叛軍,只盼朝廷早日滅賊。”
“襄州、鄧州、商州、均州、唐州等地如何?”
“這些地方的百姓,都自發組織抗擊反賊,形成多種民間武裝團體,齊心合力把匪徒趕出家園。”
太后長舒一口氣:“百姓都明事理!反賊哪里懂得治理,只會一味燒殺搶掠,百姓哪里有好日子過?眾位愛卿忠君報國,乃大陳中流砥柱,賞金千兩。回府休沐三日,速回朝堂效命。”
與傅璋同去談判的官員領賞謝恩。暗自腹誹:傅大人好一手欺上瞞下!
這已經不是報喜不報憂了,而是睜眼說瞎話。
襄州是東西南北之交通樞紐,一向富裕,如今連個行腳商都沒有,附近村鎮,餓殍遍地。
回京沿途,百姓聽聞容大將軍忽然放棄剿賊,紛紛攜兒帶女避禍深山老林,或者逃往東北。
明明城鎮蕭條,十村九空,哪來的自發抵抗?
不過,有金子賞,能好好活著,誰也不想找死。
眾官回去,傅璋留下繼續議事。
傅璋問道:“臣方才進城,聽聞夏致遠貪贓枉法,忤逆犯上被抄家流放?怎么回事?”
太后給他解釋了一下前幾日的事情。
傅璋把店小二那里拿到的告示給太后看:“是這一張嗎?”
太后點頭,說道:“這就是夏致遠造的謠。”
傅璋仔細看了看,說道:“的確是他的筆跡,可也難保有人模仿他的筆跡。他這么做為什么?”
“他這么做不是第一次了。朕核對過他的筆跡,是他無疑,他也承認了。”
太后告訴傅璋,黃德勝幾次有理有據地彈劾傅璋,揭帖都是夏致遠的手筆。
傅璋愕然,他懷疑鳳闕,懷疑梁幼儀,真沒有想過夏致遠。
原先他升任丞相,夏致遠嘴上說得好聽,其實內心瘋狂嫉恨吧!可他這么對太后,是找死?
“人心不足蛇吞象,有異心之人哪能以常理對待。方才武德司的人稟報,他府里抄出來的財物,足有國庫一半之多。”太后冷哼一聲,“朕還真是小看他了。”
傅璋:......錯過了潑天富貴啊!
他原本可以倒騰到自己手里呀!
兩人正在議事,御前侍衛稟報:“太后娘娘,程副使求見。”
“宣他進來。”
程云錦進來,看見傅璋,微微驚訝:“傅大人什么時候回來的?”
“才剛到。”
“那您回來得正好,正有一事與您有關。”
程云錦給太后行個禮,“稟告太后娘娘,臣奉旨抄家,夏致遠的長女夏青樾突然暈倒,經郎中診斷,夏青樾已有身孕三月有余。夏青樾說孩子是傅大人的,求見傅大人。”
御書房的溫度一下子降了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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