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下,所有人都詫異地看向潘安邦。
好不容易柳家不鬧騰了,您咋還折騰上了?
然而,潘安邦卻沒有解釋的意思,只是抬手指著裴大爺,手指哆嗦個不停,“你……你……你……”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人中心里一緊。
今年裴大爺,已經八十有六,這個年紀,可不能著急生氣啊!
就連裴大爺,都有點懵了。
潘億年,連忙安撫,“大爺爺,您別急,慢慢說……”
可潘億年不安撫還好,這一安撫,潘安邦更急了。
潘安邦,一把甩開潘億年的手,快步朝著裴大爺走去,越走越快,越走手哆嗦的越厲害,“你……你……你肩膀上是不是有一塊暗青色的胎記?”
“你……你是不是小時候走丟的,然后被人收養了?”
“你……你……看看,你好好看我這張臉,你再好好看看……看看明山,看看憶年,你覺得咱們這張臉,是不是有點像?”
“鏡子,鏡子,鏡子,給我鏡子……”
潘安邦越說越快,越說越急,急得聲音都開始哆嗦了。
這一刻,潘億年和潘明山,看著裴大爺猛然想到了一種可能,顧不上多想,拔腿就狂奔回家,抄起老媽的梳妝鏡,就狂奔而回。
也虧的,潘億年家就在村東頭,離祠堂也就一百多米。
否則,還真有可能把大爺爺給急壞了。
潘安邦接過鏡子,就把自己和裴大爺的臉,擠進了鏡子里面。
“你看看,你看看我的臉,你再看看你的臉,你走丟的時候,才五歲,五歲啊!你記不記得,咱老家的土坯房子?你記不記得咱家還有一頭騾子,你小時候總朝著要騎?你記不記得,你被甩了,我被咱爹那鞭子抽?你想起來沒?想起來沒啊!”
潘安邦越說越急,急得氣都快喘不過來了。
直到,裴大爺的嘴唇哆嗦著,解開風衣扣子,露出肩膀上的胎記,潘安邦嗷的一聲哭了出來,“老五,老五啊!我可算找到你了!”
“你走丟之后,咱娘沒多久就沒了。”
“咱爹一邊打小腳盆子,一邊找你啊!你跑到哪去了啊!”
“你個混賬玩意,你不知道,你二哥,總覺得是自己把你弄丟了,為了找你,被小腳盆子打死了?”
“你知不知道,老三,到死都惦記著你啊!你知不知道啊!”
“還是有你四姐,你四姐,死的時候,都沒合眼啊!”
“現在,就剩我一個了,沒找到你,我不敢死啊!啊……”
潘安邦一邊拍打裴大爺的脊背,一邊抱著裴大爺哭。
不知不覺間,裴大爺也慢慢抱住了潘安邦,老淚橫流,哭聲越來越大。
小時候,遺忘的記憶,伴隨著潘安邦的描述,他慢慢想起來了,他都想起來了。
他想起了,自家的土坯老房子;
想起了尾巴禿了一塊的騾子;
想起了因為他騎騾子摔下來,被老爹拿著鞭子抽、還說不疼的大哥;
想起了偷偷打野兔子,卻舍不得吃一口,把吃的留給他和爹的二哥;
想起了性子最倔,被老爹打的最多的三哥;
想起了,那個比他只大兩歲,卻總把他護在身后的四姐;
更想起了,病懨懨的老母親,想起了為了給他抓草藥看病,跪在郎中后門口的老爹,還想起了村口那個說話最難聽、心腸卻嘴軟、奢給他們湯藥的瘸子閬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