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剛剛結束了長篇大論的教導主任潘磊,跟黑面神似的,把一張大字報甩在了潘億年的臉上。
哄……
主席臺下,一片嘩然。
“他就是砸食堂的神人?早知道我也去。”
“媽的,老子早就想砸了,水煮菜,老鼠湯,老子這輩子都沒吃過這么難吃的飯菜。”
“小聲點,你也想上主席臺啊!”
“怕啥?食堂害得老子上吐下瀉,還不讓老子罵兩句嗎?逼急了,老子也去砸食堂。”
“你瘋了?你不想參加高考了?有個傻缺冒頭就得了,犯不著把自己搭進去。”
“就是,安生點吧,咱們可是要考大學的……”
主席臺下,眾人或驚嘆敬佩、或幸災樂禍。
潘億年冷冷地掃了潘主任和柳依依一眼,抬腳走到話筒近前,自嘲地笑了笑。
“說實話,第一次上主席臺,第一次面對這種大場面,挺緊張的,腿都在哆嗦。還有點尷尬,腳指頭都快摳出一張世界地圖了。”
哄……
臺下,哄笑一片。
“說正事。”潘主任吊著眉毛呵斥。
“我知道有人給我叫好,也知道很多人在看笑話、罵我傻缺,更知道有些人已經想好怎么殺雞儆猴了。其實,我挺納悶的。”
“到底是我傻逼,還是你們傻逼?”
潘億年掃了潘主任一眼,指了指自己和臺下,譏誚冷笑:
“黑心饅頭香嗎?老鼠湯好喝嗎?你們擦屁股的紙還夠用嗎?你們家里有礦嗎?你們家里的錢是大風刮來的嗎?”
“憑什么爹媽掙來的血汗錢,只能買黑心饅頭和老鼠湯?”
“憑什么我們被欺負了,就得忍氣吞聲,就不能反抗?”
“憑什么我反抗了,還要受罰?”
“這到底是百年前的黑暗時代,還是封建殘余妄圖復辟的舊王朝?”
“革命先烈用28年3000多萬人的犧牲,才推翻三座大山的壓迫,可你們卻跪在地上,給那些見不得光的垃圾唱征服。”
“你們是跪得太久,站不起來了嗎?”
“你們的脊椎骨,是被打斷了嗎?”
“你們可以懦弱,但是沒資格嘲笑;你們可以窩囊,但是沒資格質疑;你們可以裝聾作啞,但是沒資格坐享其成,因為你們不配!”
潘億年的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高昂,越來越悲憤。
就好似六月飛雪、滿腹冤屈的竇娥。
更好似站在菜市口、直面萬千賊寇、用生命喚醒民族血性的革命先烈。
怒發沖冠。
慷慨激昂。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著主席臺上的潘億年。
他們萬萬沒想到,潘億年竟然敢站在主席臺上,怒罵全體師生。
他們更加沒想到,潘億年的話,會如此犀利,就好似一把把尖刀,戳得他們鮮血淋漓、無地自容,更戳得他們怒氣翻滾、咬牙切齒。
想及那無法下咽的伙食,他們不知不覺攥緊了拳頭,氣紅了雙眼。
臺下,身著寬大藍白校服的蘇穎,美眸圓睜、粉唇緊咬,錯愕中帶著濃濃的擔憂。
班主任老高,更是一臉呆滯,直到煙蒂燙到手指,才連忙扔到地上,用腳碾滅。
主席臺一側,柳依依一臉慌亂,心底有種莫名的不安。
潘主任更是被氣得兩臉發黑,“潘億年,我讓你干什么呢?”
然而,潘億年非但沒有停下來,反而抬起手指向了柳依依。
“尤其是你,柳依依!你算個什么東西?裝可憐,扮無辜,鼓動老子砸食堂給你出氣,你卻轉過身來踩著老子上位。就算婊子,都比你有良心!”
唰!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集中到柳依依身上。
有驚愕,有懷疑,還有氣憤。
蘇穎更是玉手握拳,冷冷地盯著柳依依。
柳依依頓時慌了,連連搖頭,“我不是,我沒有,你冤枉我,我只是……”
“這話你自己信嗎?還有你,你,你們……”潘億年手指橫掃全場。
“你們一個個的,膽子被狗吃了嗎?”
“他們都騎在你們脖子上拉屎了,你們還能忍?”
“如果你們還有半點血性,如果你們還是個爺們,如果你們對自己的父母還有那么一點點孝心,就給我看向那里,看看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罪惡的源泉,那是撕咬我們父母血汗錢的豺狼,更是欺負我們的虎豹……”
潘億年猛然指向食堂的方向,憤怒的咆哮聲震耳發聵。
臺下的毛蛋們,看著食堂的方向,慢慢攥緊了拳頭。
咬牙切齒,目光灼灼,火光翻滾。
就好似即將噴發的火山,壓抑得令人恐慌。
這一刻,潘主任也慌了,咆哮著沖向潘億年。
“閉嘴,我讓你閉嘴!”
潘主任急忙奪走潘億年手里的話筒,可潘億年的吼聲,卻依舊傳遍整個操場。
“砸了它!”
“不就是一個食堂嗎?罵他砸他,示威游行,絕食罷課,喂我黑心饅頭,我砸他門窗;喂我老鼠湯,我電話舉報直達天聽;欺我五中少年,我讓他天地無亮!!!”
“砸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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