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是他的錯覺,總覺得青竹的神情不對,她十幾歲的時候是什么樣子,祁暄還有點印象,少女時候的她是愛笑的,至少見了他總是笑的,這般冷漠疏離的樣子,是與他去了漠北以后才漸漸形成的,可她今年才十三啊,不該對他如此的,還是說,真如茂貞所,他太唐突了?
祁暄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猛然驚醒,目光落在柜臺上放的錦盒之上,一步一步挪過去,將錦盒打開,里面一套十八件片兒刀映入他的眼中,拿起其中一把送到眼前,他之前只打聽了她在一刀堂定了刀具,想著借這個由頭與她接近,她素來喜歡看醫術,做一套骨刀沒什么奇怪,可是,他卻忘了,她真正學醫是到了漠北以后啊,如今十三歲,怎么可能……還有她習慣性拍打自己手腕麻筋的動作,是在漠北她學了醫,認識穴道以后的事。
種種跡象羅列在祁暄面前,讓他不得不懷疑,不僅他回來了,青竹也回來了。
她還記得他的壞,不愿原諒,不愿與他從頭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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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青竹逃也似的上了車,驚魂未定,腦中混亂一片,還沉浸在提早與祁暄相遇的困惑當中,她確定自己和祁暄是三年以后認識的,那時武定侯府如日中天,他是世子,走到哪兒都是眾星捧月,多人擁簇,若有誰家姑娘能和他說上一句話,都能叫旁的姑娘羨慕好幾天,這樣的祁暄,眼中怎么可能會有她?
縱然顧青竹生的貌美,自詡聰明伶俐,卻也未能入得祁暄的眼,洞房花燭,揭開蓋頭之后,所有人都說新娘子如花似玉,傾國傾城,可他卻連合歡酒就沒喝,就離開了喜房,成親第三天才回來,在她獨自回門之后。
上一世,她和祁暄的緣分,純粹就是她強求來的,求了一輩子,也沒有求到,可這一世,祁暄竟然主動來找她說話?并且第一次見面,就要送她東西?怎么想都覺得不對勁。
腦中想到一個可能,顧青竹的臉色瞬間變了,驚坐而起,嚇了紅渠一跳,湊過來關切問:
“小姐,是不是胳膊疼?先前那公子也太無禮了,居然對小姐動手動腳的。”
紅渠的話讓顧青竹又是一愣,是了!
祁暄不是那種會對姑娘一見鐘情的人,可他為什么會對‘素未蒙面’的顧青竹刮目相看,以至于連禮數都不顧,在她轉身之時,竟然動手拉她,這更加證實了她的猜測。
祁暄也回來了。
紅渠見顧青竹神情有異,不放心稍稍碰了一下顧青竹,居然把她嚇得一驚,很快往后縮了一縮,這驚恐的樣子就像做了噩夢般。
祁暄回來的事情對顧青竹的沖擊很大,是真的怕了他。
一路顧青竹都抱著雙臂,目光凝滯,神情鄭重。紅渠見她害怕,也不敢再喊,怕再嚇著她。
回去之后,顧青竹夜里就發了高燒,半睡半醒間總是夢到上一世的事情。
她孤零零的站在院門前燈籠下,夜風呼嘯,看著他摟著一個姬妾從她面前歡笑而過,她追上他,想讓他看她一眼,卻等來厲聲警告,讓她安分些。
侯府的人不服她,她與他說,他只會不耐的對她擺手,讓她能受就受,不能受就滾。
她攔住他,不讓他離京去,卻反被他打了家法,蜷縮在地上,腹痛難忍,他卻頭也不回的離開。
祈暄離京的那日,雷雨轟鳴,閃電交加,她在床上痛的打滾,血流了滿床滿地,他卻為了自己心愛的女人風雨無阻闖出去。
顧青竹是被一道驚雷給吵醒的,外頭電閃雷鳴,就如那一夜般,燭火晃動,她出了一身的汗,頭上身上全都濕透了,紅渠湊過來,語氣卻很驚喜:
“小姐出汗了,出汗了就好。”發熱最忌不發汗,熱火中燒,最是難愈。
顧青竹從床上坐起,出了一身冷汗,倒覺得現在比剛回來那時感覺好多了,回來時,渾身發熱,頭腦暈乎乎的,像是突然被罩了一個火爐子在旁邊,密不透風,蒸的她喘不過氣來。
讓紅渠去打熱水給她洗澡,顧青竹將自己泡入熱水里,終于找回了活著的感覺,她用雙手抹了一把臉,覺得自己還是太脆弱了,祁暄回來也好,不回來也好,總歸她是不會再和他有任何牽連的,他們之間隔著一片難以跨越的深海,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就算人回來了,但記憶卻不會被抹去。
在漠北那幾年,他說過幾回自己悔不當初,要她重新接受他的話,但顧青竹卻早已看透,不會再相信。他所謂的悔意,是后悔當初的選擇,因為自己的沖動,將武安侯府賠了進去,他想憑他祁暄的本事和手段,把從前失去的一切都恢復原貌,以此證明他沒有糊涂過。166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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