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人抱回了屋,陪著玩了會兒,人哭累了又睡下了,兩只手緊緊的拽住了嘉華郡主的衣袖不松。
她也沒走,坐在榻上看向窗外。
繡書躡手躡腳的上前,壓低聲音:“奴婢派人跟上了嬤嬤,前腳剛出城門口就被盯上了。”
嘉華郡主一點兒也不意外,低著頭看了眼還在熟睡中的福哥兒一眼,小小的身子蜷縮成一團。
“季家的人也忒損了,攛掇一個嬤嬤教壞了哥兒。”繡書氣不過道。
嘉華郡主回想起和廂珠年少時在一塊,日常斗嘴,互相看不慣,但彼此間從未有過算計。
若不是她被送來和親,或許廂珠就不會死。
從她的底細被摸清之后,廂珠注定就沒有一條活路,會被季家拋棄,被算計,連帶著小小的孩子也不會輕易放過。
她什么都沒說。
七皇子回來的時候站在門檻上,看著她正在陪福哥兒吃飯,眸色染上一抹淡淡的晦暗。
“殿下回來了。”她起身。
七皇子的視線落在了福哥兒身上,福哥兒乖巧地沖著他行禮,怯生生的跟在了嘉華郡主身后。
“他叫福哥兒,是季家嫡子,廂珠的兒子。”
廂珠,嘉華郡主和他說起過,幼時在北楚的玩伴。
“嘉華……”七皇子動了動唇,似是下定了決定:“我可以陪你回北楚,將那兩個孩子接回來,我定會視如己出,就算將來我沒有自己的孩子也無所謂。”
嘉華郡主立即打斷了七皇子:“殿下,去書房說吧。”
七皇子搖了搖頭:“宮里還有許多事未曾處理,我回來拿些東西就走。”
說完,他意味深長地看了眼福哥兒,轉身決絕離開。
嘉華郡主摸了摸福哥兒的腦袋,將人交給了繡書,疾步追上了七皇子的步伐:“殿下!”
七皇子停下腳步。
“福哥兒是廂珠臨死之前的囑托。”
“我知曉。”他側過身,微微一笑:“府上的確應該熱鬧些。”
“我心中的確是牽掛兩個孩子。”
七皇子臉色變得有些微妙,嘉華郡主又說:“終有一日,我想堂堂正正的回北楚,而不是和殿下膽戰心驚地回去。”
“沒有人會為難咱們。”七皇子急急地開口。
嘉華郡主搖頭:“從前太后和母親也是這樣對我說,我一定能覓得如意郎君,過自己想要的生活,可后來,我的婚事他們都做不了主,皇上一封圣旨,我成了宋家婦。再后來,又被送來和親,這一切只需要那人一句話,殿下,難道真的相信兄弟之情?”
只要七皇子登上那個位置。
她就可以大大方方的回去,南疆,會是她的依靠。
就連北楚帝也要忍讓三分。
可七皇子若是以王爺,皇子的身份許她回去,她就只能偷偷摸摸,甚至七皇子還要背負縱容,極有可能還有通敵叛國的罪名。
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難道不好么?
七皇子神色暗淡了:“是不是只有那個位置才能給你一切?”
嘉華郡主閉了閉眼,心里是說不出的失望:“你手握兵權,親父子之間固然如此,何況手足?罷了,殿下開心就好。”
她轉身離開。
從讓福哥兒進府的那一刻,她就知道這孩子是根刺,時時刻刻的提醒七皇子,她有多想念兩個孩子。
但她答應過廂珠,會拼盡一切護住福哥兒。
“主子。”繡書看著嘉華郡主臉色慘白的回來,焦急不已的迎上前:“您這是怎么了?”
嘉華郡主搖頭:“無礙。”
“姨母。”福哥兒仰著頭,睜著大大的眼睛滿是疑惑的盯著她。
嘉華郡主彎腰蹲下身,摸了摸福哥兒的腦袋:“姨母沒事,福哥兒每天都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知道嗎?”
“好!”
自從將福哥兒養在身邊,嘉華郡主日日都會和他聊起廂珠:“你母親是名門貴女,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福哥兒滿臉都是崇拜,惹得嘉華郡主笑意連連,望著福哥兒似是能看見當年小小的川哥兒,一臉崇拜的看著自己。
“主子。”繡書壓低聲音:“殿下去了丞相府吊唁。”
“嗯。”
“皇后娘娘也去了。”
嘉華郡主并不意外。
她想了很久,南疆并不安全,她想將福哥兒送回北楚養著,她怕有一日護不住福哥兒。
在北楚,找個莊子養著。
哪怕是隱姓埋名也好過虛無縹緲的安穩。
“繡書。”
“奴婢在。”
“若是有一日我將你送回北楚,你帶著孩子,去找蔣夫人和四皇子妃,不論是誰都會庇佑你的。”
繡書不解的瞪大眼:“主子!”
“殿下心腸軟,守不住皇位,又得罪那么多人不自知,七皇子府必定不會有好下場的。”嘉華郡主目光凝望著繡書:“他身體里流著一半的北楚血脈,回北楚,能安穩一輩子。”
在北楚,不論是誰登基,都不會傷害福哥兒。
繡書紅了眼:“奴婢要跟您一直在一塊。”
“繡書,我不想失信廂珠,我的兩個孩子還有依靠,廂珠能依托的就只有我了。”
嘉華郡主長嘆氣:“可惜,我不能走。”
她若離開,就是害了北楚,害了兩個孩子。
她寧可死在南疆。
在嘉華郡主極力勸說下,繡書妥協了:“主子放心,奴婢一定會好好照顧福哥兒。”
嘉華郡主松了口氣。
日子一天天過,晏丞相府的喪事辦的極隆重,晏皇后親自守靈,哭的幾次昏厥。
好幾個太醫守在了丞相府。
晏皇后拖著病殃殃的身子,穿著不合適宜的白裙,一筆一劃的抄寫經書,又焚燒殆盡,嘴里念叨著女兒不孝。
晏丞相陰沉著臉色站在棺木前。
晏家晚輩跪了一地,痛哭流涕。
院子里還有無數官員極家眷來悼念。
終于,晏皇后熬了五日后身子終于垮了,暈倒在地,一雙素白的手還緊緊攥著一支筆。
“娘娘!”晏丞相大喊。
晏皇后很快被人抬回院子里。
院子里許多人守著,他們的視線緊盯著門的那一頭,私底下竊竊私語:“不是說娘娘被禁足了么,怎么還出來了?”
“晏夫人死后,晏家犯下的那些過錯也就一筆勾銷了,誰還敢追責?”
“殿下糊涂啊!”
倏然宮中傳來消息。
南疆帝一路斬殺重回了大殿,坐上了金鑾椅,消息一經傳開,頓時引來一片嘩然。
“皇上不是病了么?”
“怎么……怎么會……”
眾人驚愕。
三皇子這時挺身而出:“父皇是真龍天子,萬民敬仰,不過是休養一陣子而已,諸位不必驚慌,現在父皇已經重振旗鼓,國不可一日無君,諸位,也該入宮朝拜了。”
所有人的視線都看向了七皇子。
七皇子皺著眉。
“老七,父皇病好了,你應該高興才對。”三皇子的臉上掛上一抹得逞后的笑容。
這時晏丞相也走了過來:“皇上得天庇佑,是南疆的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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