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睜開眼的時候,看到的是端木夜憔悴的面容,一時間,她以為她在做夢。
意識漸漸回籠,她想起了之前的事。被王妃帶走后,她差點就“被自殺”了,可沒想到的是,百般掙扎最后還是一頭撞上了桌角。
從那之后,她的意識就沉沉浮浮的。她似乎看到她的身體脫離她的掌控自己動了起來,她看到很多人在她跟前來來去去,她想說些什么做些什么,卻沒辦法掌控自己的身體,只能眼睜睜地看著。
直到剛才,原本占據了她身體的靈魂因為撞墻而離去,她才得以從沉眠中掙扎著醒來。離開那段時間的意識很模糊,她只能隱約記得一些事,那時候她沒有時間概念,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離體了多久。在她離體這段時間里占據了她身體的,正是她身體的原主,而撞墻身亡后,原來的海棠已經離開了,她隱約感覺到,她留在了這里,而那個海棠,去了她那里。
端木夜并未第一時間發現海棠的死而復生,而海棠也沒出聲提醒他。
弄清楚目前的狀況之后,她有點感傷。她也想回去現代,那里有她的親朋好友,有她所熟悉的一切。可她也不清楚,如果她真能回去,到時候又會不會想念這個地方,想念端木夜?
海棠想得入神,視線一轉卻發現不知什么時候,端木夜竟正望著她。
兩人都沒有移開視線,一個小心翼翼,生怕是場鏡花水月般的夢境,一個傷感于目前的狀況,本能地想要逃避。
許久,當端木夜感覺到手下的肌膚是溫熱的之后,他終于醒過神來,如同一座雕像突然活了般,他抓著海棠的肩膀,將她緊緊抱入懷中。嚴絲合縫的擁抱讓他真切地感受到懷中人的心跳,迷夢般的感覺漸漸散去,他回到了現實,他所期待的現實。
可端木夜不敢出聲,他親眼見著海棠的身體漸漸冷去,只怕自己一出聲就會回歸冷冰冰的現實,而那個現實里,并沒有海棠。
海棠被端木夜勒得有些難受,忍不住出聲道:“世子……”
話一出口,她就感覺到端木夜的身體微微一僵。
她停了幾秒才繼續道:“我……快被勒死了……”
端木夜忙松開海棠。
海棠喘了兩口氣總算緩過來,不經意間抬頭,卻見端木夜正定定地望著她。她忽然就僵住了,腦中一片空白。這段時間以來,對于外界的情況她有著非常模糊的知覺,現在也不知道該怎么面對端木夜。
雖然她并沒有指望端木夜會這么快看淡一切,但從現在的情況來看,他似乎已經原諒她了?
端木夜緩緩伸出右手,撫上了海棠的面頰。他指尖輕觸,一點點描繪著她臉的輪廓。
海棠不敢出聲,她忽然發現,他眼中竟有著她極為陌生的執著,不,不如說那是一種近乎于瘋狂的偏執。
端木夜又抬起左手,一左一右地捧著海棠的面頰,眼神仔細地描摹著她的臉,半晌他才輕聲道:“海棠,你果真回來了。”
他的臉色隨著他的話而一點點亮起來,只從他的雙眸中,她就可以感受到他此刻激動的心情。
海棠心頭突生荒謬感:“世子……奴婢……”
她話音未落,唇上便多了根手指,按住她的唇,不讓她繼續說下去。她詫異地看著端木夜,卻聽他道:“我已從林姑娘那兒知曉了你的來歷,你再不必自稱奴婢。”
海棠聞一驚,見端木夜神情認真,再聽他的話,她想他并沒有說謊,在她失去對自己身體掌控的時候,林雪霜已經告訴他一切了。或許那時候,林雪霜也認為她不會再回來了,所以才會那么說,好讓端木夜死心?說起來,她還要感謝原來的海棠,若不是那姑娘受不了撞墻了,她可能會永遠被困。希望那小姑娘在現代能過得愉快。
身份的對調令海棠心中悵然,她面上的神情卻沒逃過端木夜的眼睛,他忽然緊握住海棠的手腕,令她吃痛望向他。
端木夜嘴角微勾,輕聲問道:“海棠,你身體可有大礙?”
他這話題跳躍得有些過了,海棠愣了愣才回道:“額頭……還有點疼。”她記得之前在王妃那兒就撞了前額,再加上原身也撞了一下,現在她已經是傷上加傷了。
端木夜輕輕撫摸著她的額頭,溫聲道:“那便休息一日。”
海棠微楞,休息一天?干什么?
只聽端木夜繼續道:“明日你我大婚。”
海棠:“……”這世界變化太快她真的不知道該怎么接受啊!明明她記憶中的前一刻,端木夜還恨不得折騰死她的,可怎么一醒來,一切都大變樣了?因為她差點死了,他“失去了才知道珍惜”,所以她一醒來就決定要娶她?
沒等海棠想透,端木夜便抱住了海棠,在她耳邊輕聲道:“明日后,你便是我的世子妃。你再不能離開我。”
失而復得,端木夜心中的狂喜無人能理解,然而與此同時,另一種憂懼也深深地種在他心間。海棠不是這個時代的靈魂,她隨時可能離開,他可以許她世子妃之位,他可以將她寵上天,然而他一輩子都不會有安全感,他一生都會生活在她隨時都會離開的恐慌之中。
即便海棠保證不會離去,也無法令他擺脫這種恐慌。
端木夜安靜地抱著海棠好久都沒再說話,海棠終究忍不住開口道:“世子,我想休息了。”她現在很需要一個人靜一靜。
端木夜便松開她道:“好。”
見他起身走到屋外,海棠松了口氣,放松地躺了下去,可沒等她多吸兩口新鮮空氣,端木夜便一瘸一拐地走回房內,在她驚訝的目光中脫了鞋上床,跟她并肩而臥。
海棠:“……”說好的讓她一個人靜一靜呢!
端木夜并未做什么,他上床后便從海棠身后摟住她的細腰,將腦袋靠在她的肩頭,埋入她的發間輕嗅,讓自己的全身都感覺到她溫熱的身軀。
海棠起先身體僵硬,過了會兒將他沒多余動作,也只好強迫自己無視他。剛回到這具身體之中,她還有事情要想呢。
另一邊,得了端木夜吩咐的李長順驚疑不定,越想越覺不對,硬著頭皮跑去見了齊王。齊王和齊王妃正坐在一處,一個皺眉苦惱,一個掩面輕泣,都為他們那獨子煩惱不堪。
聽到李長順轉述的端木夜的話,王妃頓時大驚:“他瘋了?竟要娶一個死人!”
“殿下,奴婢瞧世子的意思,是說海棠姑娘起死回生了……”李長順支支吾吾地說道,剛才端木夜吩咐的話語焉不詳,他也弄不清楚房間里的情況,他可不敢在這種時候發問白白讓世子遷怒于他,只好直接跑來齊王這兒了。
“豈有此理!”王妃怒喝一聲,“都死了的人,哪有可能活過來?”她紅著眼睛望向自己的夫君,“王爺,你就再去勸勸夜兒吧,他這是魔怔了……”
沒等齊王接話,李長順便顫顫巍巍說道:“世子說,您要么替他預備婚禮,要么就一切都別管。若想阻止他……他……他當沒您這個母親。”
說完李長順就跪了,世子任性,他這個下人就遭殃,可又不得不說。
王妃面色頓時變得慘白,攥緊了手中的巾帕,嘴唇微顫:“夜兒他……他真這么說?”
“奴婢不敢有半點妄。”李長順伏下.身體,恭恭敬敬地回道。
王妃終于承受不住,轉身撲入齊王懷里:“王爺,您瞧瞧,夜兒他,他竟為了一個死去的奴婢……”
齊王當年跟王妃到底是有過深情的,只是后來他身子不好,王妃更多地將精力放在端木夜身上,兩人的感情便漸漸淡了,到最后相敬如賓,此刻見她哭得梨花帶雨,他不禁安撫道:“夜兒不過就是一時之氣,隨口說的,你莫要當真。”
他看向李長順問道:“海棠她,當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