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夜的話,究竟是什么意思?
海棠的視線幾乎是黏在端木夜身上,無法轉開,他說的“鬼主意”,是指她故意裝傻說熱,還是說月季的事?
“奴婢……奴婢……請世子爺饒了奴婢!”海棠支吾半晌,還是不敢說自己沒有什么鬼主意,在世子面前,說謊是很嚴重的,她不如直接求饒來得安全。不管世子看穿了什么,她求饒總是沒錯的。
端木夜冷笑一聲:“饒了你什么?”
海棠深深地跪著,不敢吭聲。她就知道世子不好對付,問出這種問題,叫她怎么說?他要是看穿了全部,而她沒說出來,必定會觸怒他。可他要是沒看穿多少,而她傻傻地都說了,那可就完了。
“現如今曉得怕了,動心思之前就不多想想?”見海棠不吭聲,端木夜哼了一聲。
海棠只覺眼前發昏,嘴巴張張合合也不知道說什么好。
端木夜眉頭一皺:“抬頭。”
海棠只能直起身,視線卻不敢跟端木夜對上。心思被看穿了,就如同赤.身.裸.體地暴露在他面前一樣,讓她渾身不自在。而考慮到對方是喜怒無常,掌握生殺大權的世子,比不自在更多的則是對未來的恐懼。
望著海棠那猶帶驚恐的面容,端木夜冷冷地問出了一句讓她更驚恐的話:“海棠,你可是不愿委身于我?”
海棠下意識地看向端木夜,眼神驚懼。
他居然看出來了?所以說,昨天他是真的想睡她?但昨天她抗拒的表現并不明顯吧?還是說,今天她特意將月季帶來的行為,給了他更多提示?
“回話!”見海棠久久不答,端木夜已沒了耐心。
海棠嚇得一個哆嗦,趕緊垂下視線低聲道:“奴婢卑賤,世子爺您天生高貴,能看上奴婢是奴婢之大幸,奴婢哪里會不愿……”
這時候她能說“對我就是不愿意”嗎?她這要是說了,就是在嫌棄世子,他能高興么?他面子受損,倒霉的當然還是讓他沒面子的她了!他平常心情不好都能隨便弄死個人,更不用說她這種傷他自尊的行為了,絕對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既如此,便脫了。”端木夜冷酷地看著海棠。
海棠又想哭了,可想到世子正看著她,她又不敢做出看上去很不情愿的表情。她覺得,現在世子與其說是想睡她,不如說是借這個名義來逼她。剛才那話是她自己說出口的,他這么說也是合情合理。
“可是世子爺,此刻……是在馬車之中……”海棠低低地回道,能拖一時是一時。
“沒我的話,誰也不敢進來。”端木夜淡淡地回了句。
海棠實在找不到其他借口,在端木夜的盯視之下,她只能慢慢地將手放到了自己的腰上:“是……奴婢遵命。”
她告訴自己,端木夜長得挺帥,被他睡一下她也不算吃虧,閉上眼睛一會兒就過去了,說不定他還會因為睡了她對她好一點,讓她不用總在生死間徘徊。甚至因此多出的那點情分,能讓他接受她那枕邊風的吹拂,讓他不再謀反,安安分分地過他的日子……多美好的未來啊?皆大歡喜。所以也沒什么不好的,忍著就好了,只要忍過去,一切都會好了……
海棠的手搭在自己的腰帶上,半晌卻始終下不了手去解。她怕死怕痛,尊嚴在那些東西面前好像都不算什么了,可臨到頭了她才發現,還有些東西讓她即便面臨死與痛也不想妥協。
她可以對端木夜卑躬屈膝,阿諛奉承,她也可以說跪就跪,沒有尊嚴,可她不想被端木夜睡。光想到這件事她就覺得惡心。或許端木夜采取強硬手段時,怕死的她只能妥協,但現在讓她親手將自己送到他面前,她絕不愿意。
海棠閉了閉眼,收回手深深地伏下.身體:“世子爺,方才奴婢說了大話。奴婢自覺卑賤,不愿以如此低賤的身份辱沒了您,還請您收回成命。”
海棠的話說得再好聽,其實就是表達了一個意思:我不樂意。
端木夜也不吃她這一套,冷笑一聲:“因此你便將月季推到我跟前?”
海棠心中微跳,他果然是把她的那些謀劃都看清了。
“世子爺您誤會了奴婢。奴婢只是覺著身邊人手不足,月季人又機靈,這才帶在身邊讓她學著。除此之外,奴婢并沒有旁的心思。”海棠硬撐著說。她那些個謀劃,就算真被世子看穿了,他沒證據,她也做得不算太明顯,至少借口都是能找到的。
海棠的拒絕,對端木夜來說,確實是一種掉面子的行為。然而在不悅之外,他還感到了一種新奇。以往他之所以將那些丫鬟都打死的打死,發賣的發賣,院里一個不留,只因為一有機會,她們便會千方百計勾引他,他不勝其煩。好不容易他才對一個丫鬟起了興趣,哪里料到她竟會拒絕他?甚至還妄圖將旁人推到他跟前取代她,實在是大膽。也正是因為這種新奇,他壓下了被拒絕的惱怒,甚至還生了個想法——他遲早要讓她主動將自己送到他跟前。
端木夜不說話,海棠也不敢亂說什么。她就像是站在了被告席上,緊張地等待著法官的宣判。
“起來。”端木夜的聲音不復之前的冷厲,竟多了一絲柔和。
海棠卻聽得心頭一跳,反常即為妖,他又想做什么了?
她緩緩起身,面容盡量保持平靜,心中忐忑不安地等待著。
下一刻,她的面頰上多了只略帶涼意的手,它牽引著她,令她不得不抬起下巴面對端木夜。
端木夜傾身靠近了她,單手捧著她的臉讓她看著他,身量的差距令他得以居高望她,只見他唇角微勾,漂亮狹長的雙眼淺淺瞇著,專注的視線似是落在她臉上,低吟般輕聲道:“海棠,這回我便容許你對我耍心眼。可若是再有下一回……”
“奴婢不敢!”海棠忙回道。兩人距離太近,她又被他的手控制著,無法退開些許距離,只能就這么戰戰兢兢地看著他的臉。她有點不敢相信,他這話的意思就是說這事兒就這么過去了?他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大度,居然不追究了?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得了海棠的回答,端木夜似乎很是滿意,松手讓她退開。
海棠慌忙挪后,心中滿是疑惑,卻只能自己慢慢瞎想。雖然這次能躲過一劫她是很高興,可這樣莫名其妙的,她心里的不安也無法抑制地蔓延,總覺得他似乎在醞釀著什么大陰謀似的。可她的生死都捏在他手里,他根本沒必要那么大費周章的吧?
海棠想不透端木夜高高抬起又輕輕放下的原因,只好不再去細想。她一向不怎么猜得透他的那些個行為,既然她暫時安全了,那便行了,也不用去深思。
馬車到達宗學之前,端木夜都沒有再說什么,海棠就安靜地待在一旁。
下車的時候,月季蠢蠢欲動,想要去扶端木夜,卻被李長順嚴厲地看了一眼制止了。月季退到一旁,臉上便有些委屈。海棠對此視而不見,剛才世子都已經用那種嚇人的方式提醒過她了,她怎么還敢用月季干什么?等這次回了齊王府,還是把月季放回去的好,帶在身邊月季要是擅自惹出什么事來,世子肯定會算在她頭上的。
之前海棠都跟著李長順一起在亭子里等著世子,不過這次有月季在,海棠便將她帶去了世子的院子,吩咐她打掃房間,還嚴肅地告訴她,世子午后很可能過來歇息。月季雖然有野心,但還算勤快,再加上海棠的叮囑,她便利落地打掃起院子來。
海棠也在動手,不過懶洋洋的,看上去忙忙碌碌,其實在偷懶。今天大概是月季唯一一次陪著來宗學了,不好好壓榨她的勞動力讓她幫著打掃,將來世子院子真要用了,打掃的活肯定就落在自己頭上了。
想到自己昨天和今天因為月季而受到的驚嚇,海棠對于壓榨月季勞動力這件事便毫無愧疚之心了。
用午膳之時,看到跟海棠長得那么像的月季,巧兒露出了吃驚的表情,甚至還將海棠拉扯到一旁詢問。海棠裝糊涂,對于巧兒說兩人很像的話表示了吃驚。
巧兒勸道:“海棠妹妹,你可要小心這個叫月季的丫鬟,她跟你的樣貌有幾分相似,恐怕就是為了來分寵的!這小丫鬟,誰派到你身邊的?”
“這是府里的安排,我也不曉得。”海棠適時地露出了一絲慌張,“巧兒姐姐,那妹妹該如何是好?”
“莫怕。”巧兒摸著海棠的手安撫道,“你才是世子院子里的大丫鬟,這小丫頭,你將她放到世子看不著的地方也就是了。”
“姐姐說的極是!等回去了,我便照著做!”海棠點點頭。
巧兒微笑著點頭,對于海棠如此聽自己的話相當滿意。
下午世子結束在宗學的學習,回府。
一到府里,海棠就讓月季回院子,跟著杜鵑,而把茉莉帶在了身邊。畢竟她之前說過帶個人合用的話,總要做做樣子,換了月季,總要有人頂替上來的。
海棠本以為早上的事就那么過去,沒事了,可沒想到的是,晚間世子準備沐浴之時,卻仍舊將她叫了去。
海棠心驚膽戰進去的時候,發現浴池里除了她,還有李長順和幾個小廝。見到這狀況,她稍稍松了口氣,想來端木夜總沒在那么多人面前那啥的怪癖的,那么說來,她就是純粹來幫忙洗澡的?
見海棠過來,李長順小聲對她道:“海棠姑娘,世子爺說,今日起你跟著學學,將來還是由你幫著世子爺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