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羽淮安告訴她沒有。
羽淮安說,他當時那個營地就只有廚娘是雌的,其余都是荷爾蒙發達的小伙。
傍晚時分,他結束一天服務剛洗完澡就聽到,營地里來了個小美人,這位小美人是來找朋友的,大伙兒都在扼腕嘆息,可惜小美人不是找自己。
“沈珠圓,你知道的,你距離小美人還差上那么一點點。”羽淮安如是說。
因為沈珠圓距離小美人這個特點,導致于他聽到他們喊“羽,那個小美人是找你的”壓根沒把那來找他的小美人和沈珠圓聯系在一起。
按照其他志愿者所給的訊息,在簡陋的復合板房里,他見到了她。
“一開始,你只讓我看到你的背影。”羽淮安說。
羽淮安說。
她當時站在那的模樣就像是從畫中走出那一幀最讓人怦然心動的影像。
“天藍色的裙子,垂落在背上的黑發閃耀著如綢緞般的光澤。”
羽淮安說,光是一個背影就讓他看得發呆。
這是沈珠圓沒想到的,某天她在羽淮安心目中也會像從畫里走出的女郎。
“真的嗎?”問。
“是真的。”他回答著。
他瞅著她。
目光柔和,比那目光還要柔和地是聲線——
“當時的沈珠圓,美若天仙。”
彼時,在知道羽淮安也和她同處一個志愿區時,她向學姐借來了件天藍色的連衣裙。
那件天藍色連衣裙學姐在篝火晚會穿過,穿著它的學姐那晚漂亮得讓人移不開目光。
再見到羽淮安時不能太糟糕,于是她和學姐借來了那件天藍色連衣裙。
穿上天藍色連衣裙,她還去鎮上的美發沙龍做了發型,那陣子她的頭發總是亂七八糟的。
出了美發店,不少年輕小伙都對她投來了注目禮。
懷揣著“到時,羽淮安也會像他們那樣看我嗎?”心思,雇了輛嘟嘟車直奔他的營地,可誰料,滿口打包票一定把她送到營地的嘟嘟車司機指著那個山丘,告訴她,你翻過這座山就可以找到你朋友了。
意思是說,接下來的路她得自己走了?
嘟嘟車司機很無賴,說他也沒辦法,他的車開不了山路;那家伙還說,像你這樣長得好看的姑娘一定要在日落前到達你朋友的營地,你再繼續和我耗下去,日落前就到不了。
牙一咬,沿著嘟嘟車司機指定路線撒腿跑。
彼時,剛下過大雨,路上積滿黃土,黃土夾雜著樹枝樹葉,翻過那個山丘,她那件天藍色連衣裙幾乎已經辨不出底色,更別說下陡坡時摔了好幾個跤,因急著在日落前趕到營地,她也顧不了。
好在來了對趕牛車的父女,父親說他就住在她要找的營地附近,可以捎帶她一程,這當然是求之不得的事情,于是她和那女孩擠在牛車后的車廂里,車廂還放著若干農作物,一路顛簸中時不時的和她來個親密接觸,于是已經慘不忍睹的頭發又掛上了一個個長得像毛毛蟲的小顆粒,女孩告訴她,那是野生毛豆,這種毛豆一旦沾到頭發得經過清洗才能取下來。
終于,牛車停在他的營地外。
還沒等她下完車,牛就撒腿跑。
于是眾目睽睽下,她又摔了個大跟頭。
那會兒,見他的心思已經是煙消云散了;那會兒她只想躲起來,看能不能偷偷看他一眼,因為,她們服務團隊很快要換地區了。
然而,沒等她從地上站起,一堆人就圍了過來,在你一我一語的詢問中,她只能硬著頭皮說她順路經過這里,想看一位朋友。
他們問她,朋友叫什么名字。
心里一萬個不樂意報出羽淮安的名字,心里祈禱著這些人不認識羽淮安,或許是羽淮安用另外的名字履行志愿服務。
但,愿望泡湯了。
稀里糊涂間,她被推進所謂會客室,那些人給了她水喝,給了她東西吃,就是沒給她清理身上頭發的物件。
從被推進會客室后,她就一門心思想溜。
直到他出現、他叫出她的名字,她還在想著要怎么溜走。
羽淮安至今還記得,那晚在他給她清理頭發的野生毛豆時,她滿臉委屈和他訴說這些那些時的模樣。
說到向學姐借了連衣裙去鎮上護理頭發時眼睛不敢看他,說從牛車上摔下來時緊咬嘴唇,一副“該死的,我怎么也把這段說出來。”的模樣。
那刻起,他的目光再也沒能從她臉上離開,心想著沈珠圓再繼續說傻話,他勢必會干點什么事情來。
而后,他也對她干了點事情,他吻了她。
在她說到想開溜時他吻住了她的嘴唇,那么的迫切那么的魯莽,又那么的疼惜。
事后,她淚汪汪說“羽淮安,你這是在可憐我嗎?是因為沈珠圓蠢到無可藥救才這樣嗎?”她沖他喊“不需要,我不需要。”她還說她只是路過這里。
她跑出了他的房間,他追了過去,在黑暗中,他緊緊把她抱在懷里,她的拳頭一下一下打在他肩膀上。
羽淮安至今也還記得,在那個復合板屋,沈珠圓回過頭來時所帶給他的心靈上的悸動。
都不會害怕嗎?不害怕在找他的途中遭遇意外嗎?真是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傻姑娘,那瞬,從不知道神明為何物的他打從心里感激冥冥中的眾神,讓她安全來到他的身邊。
有可能沈珠圓不知道,在志愿者名單時看到她的名字時,他去過她的駐扎營地,但他們告訴他,圓圓上周末就去了別的地區。
當時,從營地那些人口中知道有個女孩來找他,那女孩是坐著牛車來的,在他們說那女孩頭上的毛豆都可以做成一份不錯的森林料理時,羽淮安就知道誰來了。
復合板房里,沈珠圓看到他后第一時間就捂住了臉,問“羽淮安,你可不可以當做沒看到我。”
都在面前的人,怎么能當做沒看到,沈珠圓怎么還是老樣子。
她捂著臉低著頭,從他身邊走過,他叫住了她。
那聲“沈珠圓”好像惹惱了她,她氣呼呼回到他面前,氣呼呼說:“不是讓你當做沒看到我嗎?”
然后,他就牽了她的手,牽她手來到他宿舍,給她處理頭發上的毛豆,給她張羅換洗衣物。
黑暗中,她拳頭一下下捶打他肩膀,身上穿著他的襯衫,腳上穿的馬丁靴也是他的,那件寬寬大大的裙子是他從晾衣架拿來的。
即使置身于黑暗,他依然曉得那打他惱著他的沈珠圓得多可愛,大襯衫,大花裙,馬丁靴,配上氣鼓鼓的臉蛋,惹得他……惹得他一把抓住她的手,把她的手拉到自己心上位置,說“沈珠圓,打這里吧?”“為什么要打這里?”“因為這里現在有點不太平。”“為什么不太平?”“因為沈珠圓來了。”
他自然沒指望沈珠圓這個傻姑娘,也只望她不會對他說“因為沈珠圓來了讓你很煩,因為很煩,心里就不太平了?”
向來,他也不擅長告白,何況,是第一次告白。
但,出乎意料。
她的馬丁鞋踩在他鞋面上,整個身體就那樣掛了上來。
就像她之前宣稱的,沈珠圓很會接吻。
只不過。
次日,沈珠圓就悄悄地離開了他的營地,什么話也沒留下。
剛好,有郵遞員過來送包裹,無任何猶豫,羽淮安開走了郵遞員的摩托車,室友追在后面,問他怎么開走郵遞員的車,這是要去做什么。
“我要去把一個女人抓回來。”他是這么回答室友的。
然而,在追上沈珠圓時。當沈珠圓問他要干什么?
他卻犯起和沈珠圓差不多的傻——
“你穿走了我的馬丁鞋,我就只有那雙馬丁鞋,你不該穿走它,沈珠圓,你知道的,在這種地方,普通鞋子是走不了路的。”
彼時彼刻。
此時此刻。
羽淮安瞅著把長發剪短的沈珠圓。
總得有人去記住、去珍藏那些回憶。
回憶里掛在沈珠圓頭發上的毛豆、他借給她穿的那雙馬丁鞋,她穿著他襯衫從浴室里走出時,他的血當場從腳底往著腦門沖,他當然清楚那是什么特征,急急忙忙沖出門,沈珠圓問他要去哪里?
是啊,要去哪里?
在沈珠圓問出第二遍時,他急急答出“去給你借衣服。”
去給她借衣服途中,充斥于腦子里地都是沈珠圓那雙均勻白皙的腿。
最終,他在廚娘宿舍門口看到那件掛在晾衣架上的大花裙子。
鬼使神差般,手一扯,把它揉成一團緊拽在手里。
回到宿舍,把它丟給沈珠圓“把它穿上。”
傻姑娘還埋怨他的舉止過于粗魯,甚至于把那件裙子打量了一遍,問他“羽淮安,我能不能不穿它,它看起來有點奇怪”。
那個傻妞壓根沒發覺。
比那件花裙子更為奇怪地是,那眼睛一直落在窗外看都不敢看她一眼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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