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流星劃過沉沉天際。
依稀間,漣漪看到那年坐在河畔邊的自己和羽淮安,河面靜悄悄的,偶爾有魚兒躍出水面,流星劃過天際,遠處有人彈奏著不知名的歌謠,圓圓睡在他們身后的帳篷里,宋金在另外一個帳篷里說夢話,側耳去聽,宋金在夢里氣呼呼說“沈珠圓,你給我等著瞧。”她的臉轉向宋金的帳篷,恰逢,羽淮安也扭過頭來,兩人目光碰撞在一起。
敞篷里。
宋金又大叫了聲圓圓,二人相視一笑。
“羽淮安,像不像那個夜晚,英仙座流星雨的夜晚,我們坐在河邊。”視線牢牢凝望那方天際,喃喃問到。
無回應。
掉頭去看,哪有羽淮安,周遭就只剩下自己。
呆呆看著之前羽淮安站的位置,有涼涼的東西正在臉上緩慢滑落,伸手去觸摸,才發現不知何時,眼眶滿是淚水。
回到聚會現場。
羽淮安的位置是空置的。
“羽走了。”他們這么說。
他們還說,羽離開時的狀態不是很好,他們說有可能羽喝酒了,因為羽喝酒了所以走路不怎么穩。
很快,羽喝了酒的說法就被推翻,坐在羽對面的女同學指出,羽一滴酒也沒沾。
這位女同學信誓旦旦,從羽進入聚會現場她就沒法注意別人了,說完,女同學還給出一個“你們懂得”表情示意。
怎么可能不懂?
這位女同學是羽的暗戀者之一,還是最瘋狂的那批。
道完,那位女同學問了個很突兀的問題:“漣漪,你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嗎?”
在女同學形容中,羽是和漣漪一起消失后獨自一人回到了現場。回到現場后羽就變成大家熟悉地那位“生人勿近”的羽。
這之前,羽表現得還不錯,羽不僅破天荒出現在現場,還給班長準備了禮物,甚至于還幫忙店主修了搖鈴。
“漣漪,你是不是對羽說了不好的話?”那位女同學略作思考一番,又補充了句,“或許,你拒絕了羽?”
女同學介于對羽三年瘋狂的暗戀經驗得出:羽有可能是受到情感方面的打擊。
看著一束束落在自己臉上的目光,漣漪心里苦笑,她哪有那樣大的本事?
搖了搖頭。
這時,不久前到外面接電話的同學加入了“羽的狀態好像不怎么好”討論中。
“我還沒見到那樣的羽。”去接電話的同學說。
事情是這樣的。
他電話接到一半就看到有個人給了不遠處的路燈燈柱重重一腳。
沒錯,那個路燈燈柱位置的確很容易讓低頭看手機的人磕到頭,但也不至于遭受被踹的待遇。
“你們一定不會猜到那踹路燈的人是誰。”
當他看清踹路燈燈柱的人時,這位同學表示當時他手里的手機差點掉在了地上。
“是羽,是羽踹了路燈。”
這位同學描述,羽踹路燈燈柱時給人感覺是,路燈燈柱可惡至極。
最后,一群人總結——
“原來,像羽那樣的人在遇到壞情緒時也會做出些出格的行為。”
參加完聚會的第二天,漣漪就遇到了蘇西姨媽。
她正趕往圖書館,蘇西姨媽剛在一家港式餐廳用完下午茶,是蘇西姨媽先叫住的她,也是蘇西姨媽主動提出找個地方坐坐。
兩人在附近找了個納涼處。
蘇西姨媽開門見山說那天接到漣漪的電話后就立刻給羽打去了電話,蘇西姨媽告訴了羽,圓圓還有六小時就前往倫敦的消息。
蘇西姨媽說,她也不清楚羽有沒有到機場去送圓圓,但那個晚上羽回了家,是渾身濕透回的家,曼谷的氣候被淋成落湯雞回家并不是什么奇怪事,只是……
“羽一句話也沒說就回了房間。”蘇西姨媽說。
從前,羽回家的第一時間都會和蘇西姨媽先打招呼,但那晚,蘇西姨媽叫連著叫了幾聲淮安羽都沒理會她,問他怎么了也不理,蘇西姨媽不放心,打開羽房間時,發現羽還穿著那身濕衣服。
蘇西姨媽說那會兒,她被羽的樣子給嚇壞了。
羽穿著濕透了的衣服直挺挺躺在床上。
那晚,羽淮安就發起了高燒,那晚——
“從不說夢話的孩子說了半宿夢話,那個孩子在夢里嘮叨個不停‘杰弗里一大堆壞毛病’‘杰弗里是只不負責任的壞貓’‘杰弗里是只情感泛濫的貓’‘杰弗里你給我安靜點’‘杰弗里,別……別走,請,請別走。’”
“漣漪,你猜猜杰弗里是誰?”
搖頭。
杰弗里是某天羽帶回家的一只貓,問怎么會帶回一只貓,羽回答說那是被主人拋棄的家伙,他看不慣就帶回來了。
蘇西姨媽說她觀察過羽和那只叫杰弗里的貓之間的關系。
對于那只叫杰弗里的貓,大部分時間里羽都是持敬而遠之態度,甚至于,蘇西姨媽還懷疑過羽其實是討厭那只貓的。
可杰弗里就不一樣,每次羽回家時,杰弗里都會表現得十分興奮。
“杰弗里很喜歡羽,”蘇西姨媽說,“但好像羽一點也不喜歡杰弗里。”
不僅不喜歡,羽還會在杰弗里靠近他時給予冷冷警告“離我遠點,回到你的地方去。”
所以。有陣子蘇西姨媽都百思不得其解,羽為什么會把杰弗里帶回家。
后來某天,杰弗里生病了,羽連夜抱著杰弗里敲響一家家獸醫診所門,在杰弗里生病期間羽還破格讓杰弗里呆在他房間。
那時,蘇西姨媽還聽到羽和杰弗里說話。
羽對杰弗里說:“快點好起來,壞貓。”“好起來你才可以吃到秋刀魚,你是只饞嘴的壞貓。”“以后別生病了,聽到沒有,你是只不適合生病的壞貓。”
但是呢,當杰弗里變回活蹦亂跳時,羽又恢復了對杰弗里看都不看一眼。
說完蘇西姨媽嘆了口氣。
最后,蘇西姨媽還說,這陣子好幾次她在羽的房間里聞到了煙味。
問擔不擔心。
蘇西姨媽說是有一點點擔心,但她相信羽。
“就像圓圓說的,羽擁有最至高無上的戰衣,過程也許會懈怠,也許會疲憊,也許會承受煎熬,但終將,他會穿上那件戰衣,光芒萬丈站上大廈的頂端。”蘇西姨媽說。
“羽擁有最至高無上的戰衣,過程也許會懈怠也許會疲憊也許會承受煎熬,但終將,他會穿上那件戰衣,光芒萬丈站上大廈的頂端。”是沈珠圓會說的話。
從前,漣漪在聽到這話時或許會認為圓圓又在說幼稚不著邊際的話了。
但這會兒,不了。
世界于沈珠圓是赤城的。
誰都沒資格去嘲笑一個內心赤城的人。
“蘇西姨媽,你想圓圓嗎?”問。
“想,當然想,怎么可能不想?”蘇西姨媽眼睛看向了一處所在。
仿佛,圓圓就于那處所在,在等著蘇西姨媽喚“圓圓,蘇西姨媽做了綠豆甜湯。”就撒腿跑,跑出門外,跑在荔灣街的石板小巷,很快,那幢白色圍墻出現在眼前,放慢腳步,深呼出一口氣,整理被風吹亂的頭發,一步步往那扇門。
那扇門里,有她心愛的男孩和蘇西姨媽的綠豆甜湯。
這晚,漣漪夢到某天羽淮安帶回家那只叫杰弗里的貓。
在夢里,漣漪看到羽淮安在對著它說“杰弗里,別……別走”。
六月到來。
六月末的一天,漣漪正在宿舍整理行李。
下月學校就放假了,漣漪打算先行把現階段不需要用到的東西放到行李箱周末帶回家。
宿舍門被急急打開,極少會給她好臉色看的馬來西亞室友一反常態給了她一個無比友善的笑容。
馬來西亞室友埋怨她有那樣帥的朋友應該早說。
埋怨了一通后,那位才想起有正事沒辦。
“漣漪,有人找你。”馬來西亞人手往陽臺方向一指。